《穿越ABO世界,但还是地球人(星际np 强制爱)》 1穿越星际ABO世界 “季时鱼?你不去吃饭吗?” 同桌方文珠拍了拍在桌子上一直趴着的时鱼,看她一抬起头,面色惨白,忍不住惊讶道:“你这是怎么了?” 时鱼勉强地笑笑,对上她担忧的目光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昨天感冒了,有点不舒服,没关系,你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方文珠怜悯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心想回来一定要给她多买点好吃的。 季时鱼作为Beta,本身身体素质就比不过天生身强体壮的Alpha,而Omega数量稀少,自然配备的有极好的医疗资源。作为人数最多、最不起眼的Beta,往往生病了也不会被在意。 更别提,季时鱼还是个被判定有信息素缺陷的劣等Beta。 但哪怕身处最低等的层级,季时鱼也没有自怨自艾过,反而还挺乐观的,对她也一直很好,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甚在意的样子,这样的性子让总是多愁善感的方文珠很是羡慕。 等方文珠走后,时鱼终于不再忍耐痛苦,摸上小腹,面无表情地在心里骂了出来:“干你爹,凭什么……” “凭什么都穿越了……这个世界还只有我来月经啊。” 穿过来的每一天,她想死的欲望都在不断上涨。 作为马上毕业的大学生,她正忙着给毕业论文降重,而看着ai改过之后牛头不对马嘴的文章,她近乎绝望。 一个周末的晚上,她同样被论文折磨得痛不欲生的舍友找了个角色扮演的冷门游戏,拉着她们一起玩。 她当时百无聊赖,觉得干什么都比看被导师喷得狗血淋头的论文好,于是答应了舍友的游戏请求。 舍友看着荧幕上的“ABO世界观”,对着她感慨道:“小鱼,依我看,你要是穿到ABO世界里,一定就是那种性冷淡的Beta,无欲无求。” 时鱼听得一头雾水,正拿过来准备瞅瞅这是什么东西。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眼前唯有手机刺眼的亮光,和上面“星际ABO”几个大字,伴随着舍友的咒骂“有病吧怎么又停电!”她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至于醒过来的事情,她简直不愿再回想。 简而言之就是,她顶替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儿的身份,合法地进入这个世界,为保护身份,她给自己加了那个女孩儿的姓,称作季时鱼。 然而,没像她舍友说的那样,穿越过来就变成Beta,她的身体还是自己的。 确认这个事情之后,时鱼既庆幸又恐慌。 庆幸于她没有像网文小说里的套路情节那样,占据一个陌生人的身体、背负着她无法承受的命运。 也恐慌于她的身体与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构造都不一样,如果哪天被发现,会被捉走研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为了活命,时鱼逼着自己去了解这个世界,然而越了解越崩溃。 在这个科技文明远高于地球的星际时代,人类有Alpha、Beta、Omega三种性别,在这三种性别之上,才分男女。 Alpha和Omega拥有自己的信息素,而信息素级别越高,基因越优越,能力也就越强。 与他们相比,Beta似乎更贴近她眼中的“正常人类”。可他们能闻得出信息素的味道,也被信息素所支配。 等级相当的Alpha和Omega信息素于彼此有吸引作用,但面对比自己信息素等级低的人,高等信息素会产生一定的威压,即掌控作用。如今的战场上偶尔会用这种方式进行控场。 与“星际人”相比,时鱼就像是残缺的异类。 她作为普通地球人,哪里有什么信息素,更别提控不控制。 哪怕她用家中的医疗仓伪造出“对信息素感知残缺”的病例,也无法掩饰她不受信息素支配的事实。 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还勉强算病症,可完全不受任何信息素干扰,这可是无数科学家向往的效果。 顶替房子里昏迷女孩儿的身份后,时鱼把她安置在医疗仓里,硬着头皮替她上学。 但还好她是新生,没有人察觉出身份替换,她这才蒙混过关。 进入学校以后,时鱼佩戴全星际通用的翻译器,磕磕绊绊地学着几乎全新的知识。 她重回那段上大学前痛苦的青春时光——而且,若是常识学得不够,被人察觉异常,她还会面临死亡的风险。 比起以往大人嘴里“考不上大学就完蛋了”的话,她现在不学才是真的要完蛋了。 时鱼战战兢兢地学习,紧赶慢赶才勉强赶上星际人“不是文盲”的水平。 甚至,她需要偷偷背着人学那些愚蠢的常识,因为被别人看见,估计要怀疑她是智障。 时鱼被小腹的钝痛唤回思绪,心头那股淡淡的死志随着蔓延的痛楚一起扩散。 因为她是地球人,所以,她哪怕是穿越了,也仍然,来月经。 来月经时,她身上或多或少会有一些血腥味。可这个世界没有“卫生巾、卫生棉条”这种东西,她只能按照自己印象里的样子,定制了类似“月经杯”的东西,这才解除了这方面的困扰。 还好她的经期只有三天,且量不算很大,仅在第一天会腰酸背痛、小腹坠疼。 但在科技发达的地方,只有她还在被古老的月经折磨。 哈哈。 她真的,好想死啊。 时鱼一头栽到桌子上,欲哭无泪。 “啧。”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 时鱼这才发觉教室里除了她还有别人,紧张地回头看去,只见角落里一个金发的男生微微抬起脸,一副睡梦中被人吵醒的烦躁模样。 教室里的同学都去吃饭了,只剩下被腹痛折磨的时鱼,还有一直睡觉的那人。 他的皮肤极为白皙,甚至纤长的睫毛都是浅金色的,靠着窗户,阳光洒落下来,将他的头发映得熠熠闪光,晃得人眼晕。 他长相俊美,骨相挺拔优越,照时鱼的审美来看,像是以前欧美那边人的模样,充满异族风情。然他的神情过于冷漠,如同覆上一层寒霜,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把她盯得背后发毛。 时鱼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刚刚是我不小心发出动静,打扰你了。” 男人没有移开目光,刚睡醒的慵懒渐渐褪去,棕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漠然与锐利。 两人位置不远,大概只差了几个座位,他坐直身体后,几乎高了时鱼一个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半响,眯了眯眼,只说了两句话。 “你身上有血腥味。” “一直都有。” 时鱼浑身僵硬。 2纪朔 这一瞬间,时鱼屏住呼吸。 大脑飞速思考。 她强装镇定,佯作惊讶:“有吗?” 男人靠着座椅,没有回应,依旧盯着她,似乎在等她的解释。他身上自带一种矜贵的气质,不声不响就透出沉沉的压迫感。 时鱼心里暗骂眼前人是狗鼻子。 她自己都闻不到身上的血腥味,离她最近的方文珠也没过说什么。 那么一点聊胜于无的气味,为什么偏偏被眼前这个、离她几个座位的人闻到。 ……除非他是Alpha或是Omega。 拥有寻常Beta没有的,敏锐的嗅觉。 猜测到这点的时候,时鱼心都凉了半截。 她平时小心翼翼地遮掩自己的异常,专心学习,很少关注班上其他的人。 今天若不是因为难受而留在班里,她根本不会与这人有任何交涉。 最重要的是,时鱼感知不到信息素,无法判定对面人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级别。 若有人在她面前突然释放信息素威压,而她毫无反应,几乎瞬间,她就会暴露。 平日里她不会单独行动,只要及时观察身边人,她就能随之表现出正常的反应。 可现在,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她没有人去参照,只能赌对方不会贸然放出信息素骚扰她。 最后,时鱼装作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暗地里,掐住有些颤抖的大腿,忍着不暴露自己的恐慌。 “对不起啊,应该是伤口还没好。我昨天不小心划到了手臂,已经包扎过了,但没想到味道那么大……一会儿我会再去处理一下的。” 说得很轻松,然胸腔里心跳声愈发剧烈,因为紧张,她嘴里不断分泌唾液,不敢咽下去。 男人的目光在她的手臂上停留片刻,轻飘飘的、凉薄的,但似乎又存着审视。 她心中的弦猛地绷紧。 像是听信了她的话,他收回了目光,重新把头埋进臂弯里,发出的声音沉闷而冷淡。 “别再发出动静了。” 时鱼连连保证,看他重新睡下,略略松了一口气,后颈被冷汗浸透。 后来她硬撑着没发出任何声音,等到班里陆陆续续有人回来,她才彻底松懈。 方文珠回来的时候,看见时鱼仍然趴在座位上,过去拍了拍她,提起手里特意给她带的、她喜欢的纸包鱼,笑得调皮。 “喏。” 看时鱼一副感动的模样,方文珠很是满意,调侃道:“小鱼也喜欢吃鱼呀。我就猜到你懒得跑,就帮你买咯。” 时鱼高兴地接下,对着她眨了眨眼:“谢啦!下次我也给你带饭。” 吃上美味的饭菜,时鱼的心情终于愉悦起来,想到刚刚让她吓了一跳的人,她往后瞥了一眼,不知何时,那男人已经离开,位置上空无一人。 或许是嫌回来的人太吵,离开了吧。 时鱼一边吃,一边与方文珠说刚刚发生的事情:“刚刚我不小心吵到别人睡觉了,就是后面角落里的男生,要不是他突然起来,我都没发现他。” “话说,我怎么感觉我没见过他啊?”她旁敲侧击地问。 方文珠惊讶极了:“你居然不知道他吗?” 时鱼讪笑:“你知道的,我基础太差,每天都忙着补课,根本没心思关注别的……” 方文珠想到她天天一下课就是学,一坐一个上午的勤奋劲,不由唏嘘:“也是,我看你都快钻进书里了。” 见她真的不知,方文珠娓娓道来。 “他啊,其实不是咱班的学生,是上面最顶尖那个班调下来的。你知道的,就那个全都是有钱有势的少爷小姐的那个班。他叫纪朔……” “等一下。”时鱼插了一嘴:“是联邦纪家的那个纪吗……” “对。”方文珠点头,见她表情逐渐凝重,忍不住打趣:“我就说吧,你不可能不知道的。在这个学校,乃至联邦,谁不知道纪家。” 在这个信息素都有分级的地方,阶级垄断是注定的事实。就如同地球上有种族、男女等分异,这里不同的ABO性别甚至有等级之分。 天生的差异,会造就多少压迫,不言而喻。 时鱼在了解星际知识的时候,着重了解了一下目前比较重要的几个世家。 纪家,是众多垄断星际医疗行业的家族之一,甚至可以说是领头羊。 只要是人,就逃不过生老病死,而医疗更是重中之重。所以,哪怕不知道他是谁,只需要知道他姓纪,时鱼的心就停了一拍。 她此刻,最不能接触的,就是纪家。 方文珠看她情绪不对,以为她被纪朔的身份吓到,连忙安慰她。 “没事的,自从纪朔和他哥吵架、转来咱班之后,除了逃课睡觉,他其实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比咱学校里那些仗着家世为非作歹的世家公子、小姐好多了。你就是不小心吵到他睡觉而已,不会遭打击报复啦。” 时鱼努力平复心情,继续问:“你刚说什么?他和他哥吵架,才转来咱班?” “是呀。虽然具体经过我也不清楚,但听传言,他是因为在班里和他哥闹了点不愉快,才跑来咱班。但以他的身份,估计什么时候气消了,就该回去了。” 说着,方文珠幽幽叹了口气:“不过,听听算了。以咱们的身份,这辈子都不可能与这种世家大族扯上关系的。纪朔刚来的时候,还有人心存侥幸,尝试与他搞好关系,结果他理都不带理的,一个眼神过去,就把人吓退了。” 她撇了撇嘴:“毕竟是S级的顶级Alpha,一旦真的动了气,信息素威压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种天生的等级压迫,还没有人能无视。虽然为了让群众安心,联邦明令禁止级别高的Alpha或者Omega对级别低的人使用信息素威压,可这些天生尊贵的少爷小姐,一个个背后都有靠山,哪里会在乎。” “……” 方文珠看着一直沉默的时鱼,打量了一下她消瘦单薄的身板,又想到她残缺Beta的身份,蓦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小鱼,我知道你对这些了解不多。我之前看过很多Beta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冒险去攀那些人的高枝,下场……无一例外,都很凄惨。” 似乎想到些什么,她的笑容有些苍白:“在这个世界上,优异的基因早已经被垄断,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永远都是冷酷无情的。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有机会好好学习,未来找个好一点工作,无病无灾,就足够了。” 时鱼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她依然在回想纪朔与她那一点短暂的交流,精神放松后,她慢慢地从其中品出了更多的东西。 比如……那点隐秘的,怀疑与审视。 时鱼心里猛然窜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拙劣的借口……真的被他相信了吗? 3伤口 马上就要上课,来不及多犹豫,时鱼把没吃完的饭合上,塞进桌兜里,随便扯个借口跟方文珠说了一声。 “我肚子有点疼,先去趟厕所。如果老师问起,你帮我说明一下。” 没顾得上方文珠脸上的惊诧,她逆着人流,跑出了教室。 时鱼急匆匆地跑到厕所里,即将上课,厕所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洗完手准备出门。 她焦灼地等待着,等到所有人都出去后,才进入单间,把门锁上。 脱下内裤,果不其然,上面染着几滴漏出来的、鲜红的经血。 ……怪不得会被闻到气味。 时鱼叹了口气,重新更换月经杯,倒掉、清洗、再次塞进去。 她自己制作的月经杯,还是比不过地球上专门的产品。 处理完后,她怔怔地坐着,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忆起当时面对纪朔随口说出的理由,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袖子翻上去,注视着光洁的小臂,呼吸变得急促。 若是昨日划出的伤口,肯定早已结痂,怎么可能今天还有血腥味渗出来? 她当时太慌忙,根本想不出更合适的理由。如今细细琢磨起来,这借口满是破绽。 无论如何,她必须把受伤的事情坐实,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她的处境就好似悬崖边摇摇欲坠的碎石,任何一人心血来潮踢一脚,她都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没有赌注的筹码,唯有谨慎、谨慎再谨慎。 时鱼咬了咬牙,从裤子口袋里翻出用来防身的刀片,深呼吸,捏着刀片靠近皮肤。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作为一个地球上最普通的、最平凡的学生,昔日,她何尝需要这么面临这么多抉择——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来避免那么一点可能被发现的风险。 可此时没有时间让她再纠结,长痛不如短痛。 她盯住小臂,迅速地在上面划出一道口子。 猩红从被割开的地方细密地渗出。 那伤口不算很大。 因为她只能让伤口自愈。 她的体质与所有星际人都不一样,她不敢去医院,不敢乱吃药,为此,她每日提心吊胆,甚至都不敢让自己生病。 时鱼忍着痛楚,清洗伤口,又从衬衣上撕下一条布,把小臂包起来。 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时鱼走出单间,洗了一把脸,冰凉的水流顺着脸颊流下来,像是她无法放肆哭出的眼泪。 她凝视着镜中熟悉而苍白的面孔,曾经还算明亮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失去了色彩,只剩一片麻木的漆黑,无法融入环境的恐惧把其中的美丽消磨殆尽。 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时鱼还没有这么消瘦。 之所以在短短几天内变得憔悴,是因为她“原始”的身体无法接受星际人常用的营养液。 屋子里没有类似地球上“食物”的东西,她为了维持生命,勉强靠着翻译器找到星际人日常吃的营养液,鼓起勇气喝下去……不过一个小时,她就上吐下泻,几乎昏厥。 可能是身体暂时不能吸收那些原本不属于地球的物质。虽然吐出来很多,但终归没有被毒死,时鱼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 一瓶营养液,能让她维持两天的生存。 后来她用尽手段获得了星际人的“身份证”,开始在星网上购买自己能吃的东西。 星际里也是有类似地球饭菜的食物,而且很受欢迎,只是售价比起营养液来说稍微高一些。 好在时鱼吃了之后,不再吐得那么严重,那段边吃边吐的痛苦日子才算勉强熬过去。 吃不好,睡不好,还天天提心吊胆、怕被人发现身份,历经这么几重折磨,她就像一朵因无法适应环境而逐渐枯萎的花,仅靠着一口气,勉强存活。 ……日子总会变好的。 时鱼扯起嘴角,无力地笑了一下,试图鼓励自己。 然而看起来却更加狼狈。 ——好想死,也好想回家。 脑子里再次蹦出这个念头。 用力拍了拍脸,时鱼甩头挥去脑中复杂的情绪,努力整理好心情。 没关系的,只要苟活着,这里科技发达,说不定能找到回地球的希望。 她这样安慰自己。 等整理好表情,看着没那么颓废了,时鱼才放心地甩着手上的水,走出厕所。 然而,就在踏出门的一瞬间。 一道高大的阴影从一旁探出,突然地、精准地……捏住她的小臂。 “啊!” 正正好掐上伤处,时鱼疼得面目扭曲,吃痛地呼出声。 一抬头,纪朔正目光沉沉地俯瞰着她。 他身形高大,站在时鱼面前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光,那精致到几乎像是雕刻出的面容上,晦暗不明。 果然,他没有相信。 时鱼的心猛地一沉,面上仍然保持着一副被意外袭击的讶异和委屈。 看着时鱼痛得皱起脸的模样,纪朔立刻松开手,盯着那点从衣服布料里逐渐渗出的红,顿了顿后,说:“抱歉。” 时鱼疼得龇牙咧嘴:“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纪朔思考了一下,然后不冷不热地回答:“来上厕所,不小心撞上了,抱歉。” 时鱼简直要被气笑了。 找借口也不知道想想。 一个Alpha在Beta专用的厕所门口等着,还正巧抓住那处只跟他说过的、手臂上的伤口。 巧也不至于巧到这个地步吧。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及到对方的身份,时鱼装作一副不敢质问、不敢计较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护住自己的伤处,怯懦地回答:“没关系。” 纪朔又盯上她小臂上的血渍,眼神滞涩。 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Beta似乎有点过于瘦弱了。 她的皮肤很苍白,身材消瘦,被他掐到伤处也仅仅下意识痛呼了一声,甚至不敢向他埋怨。 莫名其妙产生的怀疑在此时渐渐消散,纪朔罕见地生出一丝不自在。 或许是她处境过于弱势,让他微妙地感觉,自己像是在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 沉默半晌,纪朔突然出声。 “对不起。我会补偿。” 时鱼怔住,随即装作宽容的样子:“没关系,小伤而已,我自己……” “我说了。” 纪朔打断她的话,又一次,纹丝不动地盯着她,一字一顿:“我会补偿。” “……” 蓦然升腾的怒火让她差点没能装下去。 时鱼现在自己不想死了。 她想让这个听不懂人话男的先去死。 4补偿 时鱼垂下头,看起来是因为对方的坚持为难,实际上,她在拼命压抑怒火,脸上的表情已经有点挂不住了。 “放学后,我会去找你。” 说是补偿,纪朔的语气里却毫无歉疚。说完他似乎也察觉到这不像道歉,更像命令,蹙起眉,欲言又止。 “好的。”时鱼很是厌烦,又不能在明面上表露出来,小声地问他,“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还得去上课。” 纪朔能肆无忌惮的逃课,她可不能。 她忙着学习,没空在这儿和他纠缠。 “嗯。” 得到纪朔的应允后,时鱼低着头,小跑离开,慌忙回教室上课。 她擦过他肩膀时,纪朔闻到,她身上残留的血腥味更重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味道。 没有Alpha或者Omega身上那种,就算故意不释放出来、也会被他清楚地闻到的,陌生信息素的味道。 很干净。 纪朔在原地,久久地望着她瘦弱的背影,修长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起来。 指尖似乎还停留着柔软的触感。 ……她的小臂很细。 细到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轻轻捏一下,就把伤口捏破,渗出血。 - 方文珠已经和老师报备过她去了厕所,所以回去的时候,老师并没有理会她偷偷溜进教室。 时鱼坐回座位,右手臂的伤口隐隐作痛,她瞥了一眼,血已经渗透衣服,显出颜色。幸好她划的伤口不深,只需要下课再去处理一下。 就像醉酒后找了代驾结果在路上碰见交警,她对于纪朔的试探,竟然有种满意的感觉。 至少,这件事算是勉强蒙混过关了。 这件事也让她长了个教训,以后的经期,她需要更频繁地去查看是否存在漏血。 不然就以这个世界里,Alpha和Omega狗一样的鼻子,下次再被人察觉,她还是会有风险。 就算不会荒谬到,会有人掰着她的腿、看她下体有没有流血,她也不好每次都给自己划出点伤口来,作为掩饰。 “你好些了吗?”方文珠悄悄地问她,一偏头看见她手臂上的血。 她想要惊呼,又生生忍住,压低声音焦急地问,“你手臂是怎么了?” 时鱼解释道:“没事。就是刚刚在厕所,不小心被凸出的螺丝钉划到了,小伤,我下课去处理一下就好啦。” 倒不是方文珠大惊小怪,实在是在她心目中,时鱼属于那种可怜的、娇小的、风一吹就能吹倒的弱势群体,瘦弱得像营养不良。无缘无故身上出现血迹,着实让她有些紧张。 看她不像故意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方文珠放下心来,埋怨般嗔怪:“吓死我了。下次你可得小心点,怎么这都能受伤。” 时鱼无奈:“真的没事,我没你想象得那么脆弱。” 说起形象这个事情,时鱼是真的无奈。 作为一个普通的身高165的女生,她在地球上,虽然算不上有多高,但也真不算很矮,体重也在健康范围标准内。 她很少为保持身材而减肥,日常都是正常饮食。尽管不太爱运动,也没有说病弱到总生病的地步。 奈何穿越过来之后,这里被公认身体最娇弱的Omega,平均身高都在170以上,更别提Beta和Alpha。就连她的同桌,B级女性Beta方文珠,身高也有175。 与之相比,水土不服、饮食不行、睡眠不足等原因造就的、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时鱼,在别人眼里,就是最瘦弱的那种类型。 就刚刚,目测185起步的纪朔,挡在时鱼面前,简直像是一堵墙。他稍微抓一下,就把她整个小臂捏住,在他手里,时鱼真就像一条蹦不出的小鱼。 想起纪朔,时鱼的心情又低沉下来。 明明这件事可以轻轻揭过,他硬要给什么补偿。 或许他知道自己身份会给她带来麻烦。 又或许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会和一个劣等Beta有交集,选择了放学后没人的时间见她。 时鱼被这事弄得心神不宁,烦躁地闭上眼,调整心态。这节课她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不能再走神下去了。 经历过高中时期折磨的她很快把杂念抛去,继续听讲,沉浸在枯燥的知识里。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她做完最后的题,身边的同学已经陆陆续续走完,只有同桌方文珠还在收拾东西。 时鱼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放下笔稍微歇息一会儿。 方文珠看她没有要走的意思,问:“小鱼,你还不收拾吗?还是说,你打算再学一会儿?” “我改完错就走,没关系,你不用等我。” 时鱼当然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留下来的原因,暗暗催促:“话说,你不是很想吃学校门口有家店的蛋糕吗,这个时间,应该都快关门了,你赶紧去吧。” 方文珠被她这么一提醒,猛然一拍脑袋,懊恼极了:“对!你看我这记性。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家要小心啊。” 跟时鱼道别后,方文珠风一般跑出教室。 整个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静谧。 窗外夕阳渐落,橙黄的光晕倾洒下来,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她所处的索图军校位于伊拉星球最繁华的地带,这里和地球很相似,有白天黑夜,有太阳、月亮,各处风景也是拿地球作为模版。 或者说,它像地球的一个标本。 时鱼会在某一瞬间,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她会想,是不是她在梦中,只是醒不过来,被困在自己的幻想里——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每一次醒来,对她都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哪怕这里与地球如此相似,她也从来没有产生过半分归属感。事物再相似,也比不过真实。她记忆里的家乡,每一样生物,每一处风景,都鲜活生动。 最重要的,这里没有她牵挂的人。 所以这里不是她的家。 抛却突然的愁绪,时鱼往纪朔的坐位上瞥了一眼——那里仍然是空的,整个下午,他都没有回来。 时鱼忍不住皱眉,指节不耐地轻扣书页。 等了近乎半个小时。 时鱼坐在座位上,麻木地想。 那位听不懂人话的大少爷或许已经把她忘记了。所谓补偿只是随口一提,转头就抛之脑后。 她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东西,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就当她把书包往身上一挎,准备离开的时候,教室的门被人一把打开。 纪朔臂弯挂着外套,衬衣的纽扣不知被谁扯开,流畅的锁骨,大片露出的皙白皮肤,因呼吸急促而起伏的胸膛,勾引着人想继续往下看。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但尽管表情阴沉,在这张天生俊美的脸上,也别有几分魅力。 看到时鱼准备离开又停下脚步的样子,纪朔随手把外套往桌子上一扔,压抑住刚刚被人惹出的烦躁,对她道歉:“抱歉,我来晚了。” 时鱼垂下眼帘,细声细气:“没关系。” ……才怪。 再晚来点她就走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她要走了他才来。 ……她真的好烦。 5沈慕青 短短几个小时,他们之间的交集全是在道歉,纪朔很不适应。 他做事虽然随心所欲,但不会像其他世家少爷那样拿权势压迫人、恃强凌弱。 连他哥都没得过他几句道歉,如今对着眼前这个普通的Beta,他已经说了好几句。 纪朔走上前,俯视着她,从口袋里摸出向朋友要来的疗愈药剂:“手臂给我。” 作为纪家人,他要点特效药还得问朋友借。 他刚和他哥吵过架,没办法直接朝他要东西。为此,他要完药剂,历经朋友的各种质问,被拉着胡闹了一通,直到最后冷下脸,才被放走。 来学校之前纪朔也没想到会遇见这事。 因为纪朔走进,两人的距离贴得很近,时鱼几乎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气。 如果说他的脸像欧美人那样深邃俊美,他的身材也类似那边的男模,宽肩窄腰,穿着衬衫也能隐隐看见肌肉撑出的轮廓。 她没有伸手,甚至把手臂往身后藏了藏,喏喏:“我、我自己来就好,就不麻烦你了……” 纪朔看她时鱼被吓得瑟缩,不解地皱起眉。 他是什么能吃人的东西吗。 但看在她是Beta,可能天生惧怕Alpha的份上,纪朔没有强求,把那一小瓶药剂放在桌子上:“把它涂到伤口上,三分钟内就能消除。” S级药剂只用来恢复一道小小的口子。 任谁看了都要瞠目结舌。 纪家财大气粗,在医疗方面又是资本大家,纪朔从小用着各种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药剂,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时鱼看见那澄澈的药剂,注意力全被吸引,她何尝看不出这药剂的品质。但就算是再好的药剂,她也不敢随便用在自己身上。 这感觉就好像把一大笔钱按定期存进银行,只能眼巴巴看着,却取不出来。 无论如何,这药算是弥补了她划伤自已的痛苦,不要白不要。 时鱼小心地把药剂收到书包里,维持礼貌的人设,她仰起头,对着纪朔浅浅笑了一下:“谢谢你。” 夕阳映着她的面庞,在苍白的面容上染上绚丽的色彩,她的眼瞳比寻常人更黑一些,眼尾微微向下,带着自然的乖巧。身材纤细而瘦弱,从他的视角俯瞰下去,时鱼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像一条普通的、没被污染过的,清渠里的鱼。 纪朔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可能是真心为拿到药而愉悦,眼前人的笑容没有畏缩,也没有他经常看见的那种谄媚。一如她整个人的气息,一切都……很干净。 他鬼使神差般,想说些什么:“你……” “呦。” “我说你为什么那么急着走?原来是偷偷来找人啊。” 一道轻佻慵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时鱼的视线被纪朔的身体完全挡住,看不见是谁,但潜意识里,她觉得不该把自己扯进去,识趣地闭上嘴,不吭声。 而纪朔的表情骤然阴沉,转过身,仍然挡在时鱼身前,冷冷地望过去。 来人是他的朋友,沉家的二少爷沉慕青。 沉慕青随意散着长发,懒洋洋地靠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看纪朔把他身后人全然遮住,半分都不让他瞧见,眼神愈发戏谑。 沉氏家族历史悠久,最显着的外貌特点便是他们的黑发黑眸与齐腰长发,他们家族中,不论男女,都会蓄发,外界虽然不知其原因,但也不敢多嘴。 纪朔越遮掩,沉慕青越好奇。 毕竟纪朔在世家子弟的圈子里,可谓是不近任何男女色的清流。甚至前不久,还因为联姻的事情,和他哥吵了一架,自己跑到下层班级。 “挡什么。你自己跑来幽会,怕我发现告诉你哥?难不成,你拒绝赵家人的婚约,就是因为这个?” 沉慕青试图诈他的话。 纪朔知道他的用意,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态度冷淡:“沉慕青,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会无关。”沉慕青微微眯起眼,一双狐狸眼里藏着意味不明的晦暗,“你刚刚不还问我借了药剂,挺贵呢。” “我说过,明天我会还你。一份不够就两份。”纪朔不耐烦道。 他不想在这里与沉慕青纠缠,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时鱼只是个普通的Beta,万一真与对方斗起来,Alpha之间的信息素威压会让她遭受无妄之灾。 时鱼站在纪朔身后,垂着头,慢慢攥紧了手。 从他俩的对话中,她也猜到那人是世家公子,很可能还是个与纪朔等级相当的Alpha。 她自从进入学校,除了在食堂,很少碰见Alpha,更别提数量稀少的Omega。班里的同学也都是普通的Beta,所以她才能安心在这里生活。 现在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就让她碰上两个Alpha,换别人来说这可能是个长见识的好机会,可对于身份有异的时鱼,越靠近这些人,她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好久没见你这么大方了。” 沉慕青边说着,边漫不经心走进教室。 “不过,你也了解我的。” 对上纪朔眼中冰冷的警告,他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我想知道什么,就一定会知道……” 一股青栀的香气猛地铺过来,携带着顶级Alpha特有的信息素威压,沉慕青迅速地闪到纪朔面前,直冲他腹部袭来。 纪朔眸光一沉,立刻用自己的信息素挡回去,同时用信息素护住身后的Beta,不让她被沉慕青的信息素压迫。 然而,沉慕青的目标从来不是他。 纪朔被沉慕青猝不及防的一个肘击推开。 ——一直沉默着躲避在纪朔背后的时鱼,就这样,蓦然暴露在沉慕青眼前。 两人打斗动作迅猛到带来一阵风,将时鱼额边的发丝吹开。 她瞳孔骤缩,怔怔地看着眼前,容貌俊美到像是从古典山水画中走出的人,连眉眼间的气质,都那么熟悉。 ——沉慕青是纯然的东方长相。 心脏被一种他乡遇故的酸涩揪住。 时鱼掐住手心,差一点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沉慕青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惊诧。 时鱼黑白分明的眼,苍白而秀丽的面庞,让他想到曾在家中见过的一副水墨画——缀在枝头纯洁的栀子,用黑色的毛笔点出一点缥缈的魂魄。 她怎么会比沉家人还…… 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被反应过来的纪朔一拳打过去,要不是勉强稳住身体,估计要撞倒一片桌椅。 沉慕青闷哼一声,长发散落,再抬起头,脸上已经没了看热闹的戏谑。 他目光沉沉地盯住似乎被吓到、面色惨白的时鱼,如一柄锐利的箭支,直插进她迷茫的眼眸中。 他问:“你是谁。” 家族里,不会有他不认识的人。 6“你……难道不知道,S级Alpha的信息素只靠 时鱼被吓得瑟瑟发抖,两人之间的信息素争斗波及到她,她嘴唇发白,无措地抓住书包带子,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纪朔看出她的惶恐不安,又一次挡在她面前,对着沉慕青沉声道:“沉慕青,你到底发什么疯,她只是个Beta,你随便动用信息素她会死的。” 听到他的话,沉慕青才猛然发觉那女孩儿身上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是个纯粹的Beta。 看着她一副快被碾碎的脆弱模样,沉慕青蹙起眉“啧”了一声,果断将信息素收回。 房间里的压迫感渐渐消退,纪朔也收起了对时鱼的保护。 越是顶级的Alpha,对信息素的支配就越信手拈来,他们甚至可以精准地用信息素去控制支配谁、保护谁,这种基因武器,天生属于他们。 沉慕青对着纪朔抬了抬下巴:“纪朔,你先让开,我不会动她,我只想问几个问题。” 虽然纪朔不想让他再接触时鱼,但他也很了解沉慕青的性格,如果今天他不能达成所愿,改日定会再去找她。与其给身后的Beta留下隐患,不如在他的保护下,把事情弄清楚。 见沉慕青把信息素收敛干净,纪朔确认他不会再突然发疯,才稍稍移开,把时鱼露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沉慕青把散落在脸前的头发一把撩开,他的眼角微微上挑,平常笑的时候透出些蛊惑,若冷起脸,便显得凶戾,像只妖魅万变的狐狸。 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沉家从不出Beta。 对于积淀深厚的世家大族,尤其是沉家这种古板封建的世家,一向信奉AO结合,认为只有优秀的基因匹配,才能诞下优秀的后代。一旦发现分化后的族人是Beta,就会给人一笔丰厚钱财,再逐出族谱,以确保族人的基因优越。 纪朔不知道沉慕青为什么要问这些,但他知道对方的脾性——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回头瞥了一眼仍然心有余悸的时鱼,替她回答:“她叫季时鱼。” 季。 沉慕青皱了皱眉。 沉家里分化出的Beta,出了家族之后,似乎是有改姓为季的。若是这样,她的长相肖像沉家人,也算说得过去。 思及此处,沉慕青眼中的警惕渐渐淡去,又恢复平日里那副轻佻的模样。 看时鱼被他吓得说不出话,像只受惊的兔子,他软下声音,带着点哄人的意味,甜言蜜语。 “呀,这次是我唐突,季小姐受惊了吧。我是看你的样子,觉得亲近,总觉得你和我有些渊源,才冒犯了。我陈恳地向你道歉,季小姐能原谅我吗?” 沉慕青仗着脸漂亮,装得又好,哄起人来毫无底线,就这样睁着盈盈的漂亮狐狸眼,紧紧盯住时鱼,好像对方不原谅他,他就会暧昧地贴上去。 换成平常Beta,面对这么一个家世雄厚的S级Alpha柔声细语地求原谅,定会受宠若惊。 时鱼只木然地感觉到一种浓浓的厌倦。 心中被他样貌勾起的颤动已然平静,那一点微乎其微的期望在短短几瞬间,骤然湮灭。 她清晰地认知到,眼前这个人,是这个地方高高在上的贵族少爷,身份地位,与此时的她,天差地别。 哪怕他的样子是让她熟悉的、想要眷恋的,也不是她想象中的故乡之人。 时鱼垂下头,声若蚊呐:“……没关系。” 没关系。 是她妄想太多。 眼看天色渐晚,纪朔俯视着身旁时鱼,犹豫出声:“我送你回家吧。” 他不是那么热心的人,本来打算给人送完就离开,可他也没想到只是送个药,会惹出这么多纠纷。好像他一与时鱼接触,便会给这个瘦弱的Beta带来麻烦。 他心情很微妙。 或许是时鱼确实没有任何错处,却无缘无故因为他而受惊吓。 作为Beta,时鱼如同一张不染尘埃的白纸,被迫旁观两人争斗后,身上混着青栀的花香和沉闷的木质香,而她好像根本没察觉自己身上的味道有多重,呆呆地站在原地。 “要不然,我来送季小姐吧?”沉慕青微笑着,盯着时鱼的目光像盯上一样猎物,带着点意味不明的、隐秘的恶劣趣味。 “就当是弥补我刚才的失礼。” 哪怕排除了嫌疑,他对时鱼仍然有说不出的好奇,他总觉得时鱼这幅面容,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明明在他所见之人中,时鱼的样貌并不算上突出的美丽,但仔细端详,也瞧出些不一样的感觉。 ——他向来喜欢把事情探个究竟。 “不了。我家离得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好。”时鱼僵硬地摆手。 伴随着她的动作,沉慕青看清她小臂上的血迹,纪朔的药剂用途似乎也有了合理的地方。 他看得出来,时鱼与纪朔之间没有任何暧昧的氛围,甚至,她站在纪朔身旁,显得有几分畏缩不安。 既然时鱼坚持,两人也没有强迫的打算,默许她自己离开。 说完,时鱼抓紧了书包的带子,小心翼翼地从他们身旁走过,她一直垂着头,黑发垂在光洁的脖颈处,随着走动不断扫过,手指紧绷到泛白。 两人都垂眸看着她从中间走过去,因为身份相似,他们仅是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就自带一种矜贵的气质,Alpha高大的身躯对比着Beta瘦弱的身体,压迫感与纤弱感共存,冲突出奇异的效果。 在时鱼即将走出教室的那一刻,纪朔突然出声:“回去记得洗衣服。” 时鱼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回过头,迷茫地问:“……什么?” 沉慕青挑眉:“你闻不到吗,你衣服上的味道。如果不及时清理的话,明天你只要一踏大门,咱们仨的绯闻就能立刻传遍学校。” 说着,他又眯起眼:“还是说,你希望这样?” 时鱼一怔。 ……她忘记自己闻不到信息素这件事了。 为了补救,她连忙应声:“我会及时洗的。” 然听完她的话,几乎同时,两人一齐用奇怪的眼神盯住她。 仿佛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纪朔皱眉:“你……难道不知道,S级Alpha的信息素只靠洗,短期内是去不掉的吗。” 沉慕青没有出声,只是微笑。 而他的视线像一张织好的网,在暗处细细密密地、无声无息地笼罩上去,幽暗、探究。 时鱼心倏然凉了半截。 ……她真的不知道。 7“让他和沈慕青一起,滚出来。” 时鱼觉得她今天在渡劫。 她自从来到这里,就最怕在常识上出错。就好像在原先世界里,大家开玩笑说如果接不上“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就一定没怎么上过学。 在这个世界也同理,如果她回答不出类似的常识,也很容易暴露自己异样的无知。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这个事情圆下去。 顶着两人探究的目光,时鱼咬住嘴唇,犹豫了好长时间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之前没怎么遇见过高等级的Alpha,我是从很偏僻的地方过来这里上学的……所以这些事,我不知道……” 她装出一副很自卑的模样,低着头,怯懦至极。 其实对这些眼高于顶的少爷们而言,他们也很少接触过底层人,有时候,无知也是相对的,人只能看见自己看得到的东西。 一如穷人无法想象有钱人的生活是何等奢靡便捷,富人也难以了解,没有钱日常生活会是怎样的艰难卑微。 实在是时鱼的样子太窘迫、太可怜,纪朔看惯了身旁阶级相同的人一贯的倨傲,再看她,就觉得自己刚刚的疑惑显得不食肉糜。 沉慕青也没想到原因竟然是这个,莫名地,他也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纪朔叹了口气,对时鱼无奈道:“明天你换身衣服,然后把染上信息素的衣服密封好带过来,我来清理。” 以往面对各种事情,纪朔都能游刃有余,哪怕被诟病行事放纵,也不会在大事上出差错。可这才见了时鱼几面,他就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或许因为她和他们这种人完全不一样,以至于遇到简单的问题,也让他不知如何下手处理。 听到纪朔要她的衣服,时鱼心下一沉。 今天情况紧急,她只能撕下衣服来包伤口,纪朔那么敏锐,若发现衣服莫名其妙被撕掉一块,难保他不会怀疑是她临时制造伤口,去欺瞒他。 她装作被宠若惊的样子,连忙摆手:“我可以自己上网查,不会很麻烦的,我这周换身衣服就好了。” ……又是推拒。 纪朔皱眉。 都记不清时鱼推拒了多少次。 他捏破她的伤口,补偿她药剂,她拒绝。因为他与沉慕青的争斗,耽搁她的时间,要送她回家她也拒绝……到现在,她身上沾满了两个人的信息素,他提出帮她清理,她还要拒绝。 这个Beta似乎真的很不想与他扯上关系。 纪朔的目光冷淡下来。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大善人,只不过不想无缘无故欠人情。既然时鱼再三婉拒,他没有硬贴上去的道理。 他对时鱼点了点头:“那你走吧,天要黑了。” 见事情终于结束,时鱼松了口气,抓住书包跑出教室。 在踏出教室门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畏缩尽数褪去,眼中不敢与人对视的卑微更换回原本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点不耐。 无缘无故与这些人扯上关系。 晦气。 面对高高在上的贵族少爷,演孤苦凄然小白花的戏码,她真的要演吐了。 要不是纪朔太过敏锐,误伤了她还要自找麻烦,她根本不用耗尽心力强撑着去和他们演戏。 与任何Alpha多接触一秒,她的危险就增加一分。如今她只希望纪朔能赶快回原本的班级,继续当他尊贵的贵族子弟。 时鱼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他,包括沉慕青。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 沉慕青,是比纪朔还危险的存在。 来的时候她就观察过,这个世界的人样貌与地球人并没有很大的差异,但他们的样子往往杂糅了各种地区的特点。 换个容易理解的说法就是,这里大多数人都是混血样貌。 而沉慕青是她所见的第一个纯然东方样貌的人,所以在看到他时,她才会情绪失控。 经历刚才的事情,沉慕青回去之后,一定会查验她的身份……她必须提前掩饰。 时鱼一个头两个大。 她本以为在全是Beta的普通班级,可以安心学习。等未来找个合适的工作,顺便探究一下回家的方法,平稳地生活就足够了。 ……到底为什么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时鱼垂头丧气地走出校园,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更好地完善自己的身份,怎样逃过日后可能会有的身体检查…… 她想当个普通人。 可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里,只有她,是唯一的异类。 - “大少爷。”前排的司机兼助理看了一眼最新消息,说:“二少爷说他今天不回家了。” 后排的男人用指尖敲了敲膝盖,绸缎般的金发下,是一张俊美到让人不敢直视、如古希腊太阳神般的面容。 他轻轻垂下眼睫,思考片刻,又抬起眼,纤长的睫毛像剧场里华丽的幕布缓缓拉上去,棕色的眼眸深邃而温和。 “随他去吧。” “那您要先回纪家吗?” “嗯。不等他了。”男人嗓音富有磁性。 纪斯衡靠在后排座椅上,自然地望向窗外。 一个消瘦单薄、似乎风一吹就能吹散的身影走过,前座司机的车窗没有完全关上,两股混在一起的、熟悉的Alpha信息素气味,几乎瞬间,被他敏锐的嗅觉捕捉到。 ——是纪朔和沉慕青的信息素。 他的视线停滞住。 纪斯衡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 车窗是防内窥的材质,窗外的场景清清楚楚尽收眼底,而窗外的人却无法看到车内的景象。 纪斯衡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从索图军校里走出来的、带着他弟弟的Alpha信息素的瘦弱女孩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膝盖。 她面容清秀,皮肤有些苍白,像是营养不良一般,身体单薄瘦弱,左手小臂的衣服还上渗出点点血渍——看起来不像是Omega。 Omega数量稀少,身体娇弱,联邦有专门的保护协会,不会让他们沦落到狼狈的境地。 她的表情很低落,垂头抓住书包带子,黑色的头发看起来有些凌乱。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在窥视。 ——一个陌不相识的瘦弱Beta身上,染着两种顶级Alpha的信息素,这本身就带有极暧昧隐晦的含义。 世家子弟的圈子里总有些不会暴露出来的东西,比如仗着权势欺负无依无靠的Beta,或是拿高级Alpha的信息素压迫对方,逼着对方去做各种……肮脏的事。 “先不走了。” 纪斯衡突然出声,声音低沉,透出一点冰冷:“给二少爷发讯息。” “让他和沉慕青一起……” “滚出来。” 8在这里,信息素几乎决定所有人的一生。 时鱼根本不知道她出了校门就被人盯上,回到“家”后,她照常率先跑到卧室,去看医疗仓里那个昏迷的女孩儿,确保她还活着。 摸着医疗仓冰冷的仓身,时鱼心情复杂地看着里面容精致、带着点东方韵味、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儿,像童话里的睡美人,安谧地躺在医疗仓里,呼吸平稳。 一个月前,时鱼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世界,一睁眼便是在这个卧室里,她刚清醒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旁只躺着这个昏迷的女孩儿。 刚开始,时鱼慌不择路地去试探地上人的鼻息,发现她还活着,用尽一切所知的急救手段去救她,可惜都毫无效果。 后来她通过星网了解这个世界,查明医疗仓可以维持人的生命,就立刻把她抱到医疗仓里。但一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没有苏醒的征兆。 在她的邮箱里,时鱼发现了索图军校的入学信件,还有……军方的信件。 时鱼从信里了解到,这个女孩儿叫季一,是来自偏远星球一个普通Beta。她的父亲在战争中为联邦献身,军方找到他唯一的女儿,给了她一笔钱财、一套房子和入学索图军校的机会作为补偿。 季一之前所在的星球R0905,偏僻到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串冰冷的编号。时鱼猜得出,季一以前过得日子并不算很好——因为她甚至没有办理属于自己的星际身份卡。 那时,时鱼被营养液折磨得痛不欲生。家里仅存的几只营养液不仅她自己要喝,也要定时往医疗仓里放,用来给昏迷的季一提供生存的必要养分。所以不过几日,营养液就快用完了。 她看季一始终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考虑再三,咬咬牙,选择顶替她办理星际身份卡,用账户里的钱上网给家里添置食物,维持两人的生命。 在填星际身份卡的名字那一栏上,时鱼犹豫了很久。如果要完全顶替季一的身份,她应该用季一的名字。 最终她还是选择填上季时鱼。 如果事情一朝败露,顶替身份的罪责由她一人承担就好。而且她不愿顶着季一的名字,去做她没有做过的事。 这些事情处理完后,时鱼又意识到,季一已经接受了索图军校的入学邀请,若是入学那天她没有到场,学校说不定会来家里查探情况。 到时候,一切事情都会败露。 没办法,已经顶替她身份的时鱼只能硬着头皮替她去上学。 更换完医疗仓里的营养液,时鱼惆怅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季一,叹了口气。 某种程度上,她们互相救了对方。 如果不是时鱼穿越到这个房间里,可能没人会发现初来乍到、无亲无故、昏迷在卧室里的季一,也不会把她安置到医疗仓里,让她活下来。 但如果没有季一,没钱没身份的“黑户”时鱼也没办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存活下来。 只是作为地球人的时鱼身体构造与星际人都不同,怕身份泄露被抓起来,不敢擅自去医院,所以她没办法带着季一去看病,查明她昏迷的原因。 时鱼用医疗仓伪造无法闻到信息素的“信息素缺陷”证明时都不敢给医疗仓联网,生怕有人顺着星网查到她的身体数据。 就这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度过了一个月,时鱼在普通的班级里正常地学习、交友,除了偶尔担忧家里的季一,生活平淡,风平浪静。 ……直到今天。 想到学校里那两人,时鱼头疼得要命。 突然间,时鱼想起来,今天两人争斗把信息素留到她衣服上,她还得赶紧去清理衣服。 想到这事,怒火在一瞬间猛增,她拳头硬了……然后硬着拳头洗衣服。 衬衣还被她撕下一条布用来包扎伤口。 时鱼洗着破损的衣服,双手颤抖,心在滴血。 又得买新衣服了。 现在的金钱来源,全都是季一账户里那笔补偿。虽然钱不算少,但总归不是她的钱,用着没那么心安理得,平时能省则省,绝不多花。 “……哎。”时鱼长叹一口气。 她得试着去找点兼职的路子了。 现在她顶替季一的身份,住在人家的房子里,还花着人家的钱。就算她救了季一的命,也还是心有歉疚。 洗完衣服、挂起来,时鱼开始在星网上查询“S级Alpha的信息素残留在衣服上几天能全部散掉”。 答案是三天。 时鱼凝噎。 ……留香效果还挺强的哈,比她以前在地球上买的留香珠好用。 该说不说,这里的Alpha和Omega都好像那个香水成精。 她默默吐槽。 时鱼顺便查询了更多关于S级Alpha的信息,若是下一次再遇上纪朔那种高等级的Alpha,她仍旧回不上话,难保不会露馅。 看完那些能公开出来的信息,时鱼又一次感慨。 顶级Alpha和Omega,真的天生是这个世界的宠儿。 在这个世界里,Alpha和Omega数量加起来还不到Beta的1/100,但掌权者仍然是他们。这些都得益于他们天生拥有可以压制别人的信息素。 其实S级Beta的数量也不少,毕竟Beta的基数摆在那里。但就算Beta的信息素等级再高,也无法用信息素去攻击、控制别人,只能保证自己不被同等级的AO控制。 天生的差距残忍、直白,后天无法改变。 而且Alpha和Omega还是天造地设的伴侣。 他们拥有不同的信息素气味、发情期、匹配度,结合后,生下Alpha或者Omega孩子的概率也更高。 以致于世家大族,往往信奉AO结合。这一举措更是把Beta排斥在外。对于普通的Beta而言,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耗材,很难通过婚姻跨越阶级——他们天生被排斥在贵族的门外。 在这里。 信息素,几乎决定人的一生。 时鱼感到悚然。 她不敢想象,要是她这种天生“残缺”、免疫任何信息素的异类一朝被他们发现,下场会是怎样凄惨。 可能会被捉起来研究,又或者当成大熊猫那样的珍稀动物保护起来? 总归不会让她自由地活下去。 时鱼紧张地想,她似乎需要买个便捷的信息素检测器,用来时时刻刻检验自己身旁有没有信息素。 今天在教室里旁观纪朔和沉慕青打斗时,除了视觉上看着惊心,时鱼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她害怕的表现都是临场装出来的。 她闻不到信息素,也感受不到。那东西对她来说虚无缥缈,没有任何存在感。 万一日后她睡觉的时候,倒霉碰上身旁有人用信息素打架,而她浑然不觉,呼呼大睡——那场面想想,挺滑稽的。 时鱼苦笑。 说实话,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像“国王的新衣”那个童话故事里的围观者,对着一样看不到的东西,茫然地装出和大家一样的反应。 只是,那件衣服是真的,周围人的反应也是真的。仅有她一个人看不见,却强装看得见。 9他不接受联姻。 那个Beta离开后,纪朔才瞥了旁边嫌麻烦把头发扎起来的沉慕青一眼,冷笑:“沉家已经穷到连药剂都买不到了吗,就借你一瓶药剂,跟着我跑到这里?” 沉慕青佯作肉痛:“再不济也是S级的药剂,我家哪像你们纪家那样财大气粗,这可是我费尽心血得来的。” “少装。” 沉慕青演得过瘾,随便找个座位坐下,慵懒地靠着椅背,笑吟吟地看他:“不过,如果我不来找你,怎么会发现你的秘密呢?说吧,为什么来给一个Beta送药剂,还是S级的药剂。” 说着,他想起时鱼小臂上的血渍,咋舌:“我看那Beta手臂上受了伤,怎么,你弄的啊?这么凶?对那么个小姑娘也能下得了手。” 纪朔皱了皱眉:“……算是吧。不小心伤到她了,所以把药补给她。” 他还有几天到发情期,对外界环境的感触有些敏感,趁着其他人去吃饭,教室安静,他正趴着休息,却被那个Beta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扰得心烦意乱。 若有合适的理由就算了,偏偏那个Beta给的理由错漏百出,让他心生疑虑,鬼使神差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还弄破了对方的伤口,惹出这么多事。 “就算伤到她,那伤重到要用S级药剂治疗?那么一点血迹,太夸张了吧。你直接给她点钱,让她去买伤药不就行了。至于找我借药剂,还亲自给她送去吗?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一个普通的Beta而已。” 沉慕青扶着脸,懒洋洋地说。 其实纪朔觉得自己今天有些犯蠢,脑子不清醒,由于一点疑心去为难一个瘦弱的女性Beta。这份S级药剂,不仅是对那个Beta的补偿,还有对自己行事鲁莽的提醒。 但他懒得和沉慕青费口舌:“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明天我会带两瓶药剂补给你,别再跟我念叨了。” 沉慕青撇了撇嘴,以他对纪朔的了解,这人估计又犯病了。 他刚刚旁观就发现了。 那Beta因纪朔的失误而受伤,他提供药剂;因为争斗耽搁了她的时间,他要送她回家;后来衣服上因为争斗染上他们俩的信息素,他帮忙清理。 一桩桩一件件都“斤斤计较”,算得清清楚楚。 或许因为小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纪朔在“补偿”上有一种病态的执着。 在他看来,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犯了错,就必须承担一定的责任,付出相应的代价。 流出去多少血,就输进去多少。 最好,一滴不差。 他心里似乎有一个衡量的天秤,通过不断判断错误的严重性和对方的情况,给一端的代价层层加码,最后给出另一端、他满意的“补偿”。 不过对方接不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以前沉慕青还开玩笑跟他说,他不适合当法官,因为他会是那种在法庭上,赞同“杀人偿命”的人——虽然听起来挺正义,但从法律意义上看,有点极端。 他一直认为,纪朔是个表面上看起来正常,但是其实有点不大正常的人,比那种摆在明面上的恶人难看透得多。 不过…… 沉慕青站起来伸展手臂,揉了揉刚刚打斗磕碰到的地方,懒懒地想。 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就是了,不然也不会和纪朔混到一起去。 “告诉你个坏消息。” 纪朔看了一眼新的讯息,对着面露疑惑的沉慕青波澜不惊地说:“我哥在门口。” “然后?” “他估计看见那个Beta了。” “……” “他喊我俩一起滚出去。” 沉慕青觉得自己遭受无妄之灾,面色极难看:“喊你就算了,喊我干什么?” “谁知道呢。可能我哥和你姐最近有商业交易,想替她管管你吧。”纪朔拎起刚刚随手扔开的外套,把衬衣的纽扣系好,回头瞅了他一眼,“你不去也行,反正也没做什么,看样子,他可能误会了。” 那个Beta带着他俩的信息素从纪斯衡面前走过去,这事要是不说清楚,纪斯衡误会两人和那种纨绔子弟一样欺负Beta也不是不可能。 “我肯定得去。”沉慕青笑得咬牙切齿,“要是谣言传到我姐那里,让她知道了,我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挨罚呢。我们家那破传统,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就那个婚前‘守贞’的传统?听起来还挺……古老的?”纪朔撩起眼皮,讥讽道,“天天说我不近男女色,你自己不也是如此。” “我那是继承‘传统’。”沉慕青没好气。 虽然沉慕青一直觉得沉家要求的“族人婚前不能与任何人发生性行为”这种古板封建到难以理解的传统很荒谬,但他主观意愿上,也没想过跟那些风流的贵族一起,到处拈花惹草。 或许天生对这种东西没兴趣,他到目前为止,还没喜欢过哪个Omega。 再者,未来如果他真的成婚,婚事也不由他自己决定。 沉家自诩东方氏族,血脉纯正,只允许族人与有东方血统的家族联姻。 沉慕青一早就打算好了。 到时候,若他对家族选定的“妻子”没兴趣,就坚决不同意成婚。 毕竟现在也不是没有Alpha抚慰剂,他没必要一定和一个Omega在一起,单身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这些先不提,此时此刻,他需要和纪朔一起,去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以免被他姐沉泠玉知道。 “我后悔跟踪你了。” 路上,沉慕青不情不愿,表情痛苦:“早知道会因为这事去见你哥,我就不该借你药剂。” 纪斯衡,纪家大少爷,纪朔的哥哥。 虽然他现在还在隔壁星球伊尔军校里学习,但年纪轻轻已经接管了纪家的大部分产业,并处理得井井有条。 纪斯衡行事雷厉风行,毫不留情,长着一副温和绅士的模样,实则手段狠辣,让不少人望而生畏。 沉慕青倒也不是怕他,只是不想与这种人过多纠缠。 每次他和这位纪大少爷交流,都觉得对方像只披着人皮、吐着信子的蛇,让他浑身难受。 “把事情说清楚而已,他又不吃人。” 其实,纪朔也不是很想见纪斯衡,他一个星期前与他哥吵的那场架,到现在还没有结果,而且,到目前为止,他仍然不打算妥协。 他不接受联姻。 10这个说法听起来怎么有点像,传销? 两个身材相似的Alpha坐在后座,身高腿长,肩宽腰细,气质浑然不同,车厢中暗流涌动。 纪斯衡身着贴身西装,勾勒出流畅的胸、腰部线条,斯文禁欲的模样,而一旁纪朔穿着白色衬衣,腰间的衣摆半扎半扯,显出随性。 兄弟俩的长相相似,骨相优越,鼻梁、眼窝、下颌,每一处或流畅或挺拔,像沟壑与山峰,天然雕刻出神祇般的俊美。 但相比纪朔眉眼间冷冽带来的锐利攻击性,纪斯衡的容貌显得更温和,具有极强的迷惑性和吸引力。 用那双深邃的漂亮眼睛盯住谁的时候,便能引诱对方忍不住信服他,情不自禁将一切他想知道的东西和盘托出。 “说说吧,那个Beta是怎么回事。” 修长的指节按在公文上,纪斯衡微微抬眼看向纪朔,棕色的眼瞳藏着深不见底的幽暗,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我误伤了那个Beta,给她送药。沉慕青跟着我过来,闲得没事闹了一通,不小心把信息素弄到她身上了。” 纪朔轻描淡写地揭过。 纪斯衡知道纪朔不喜欢欠别人什么,稍微思考一下,大致能猜到来龙去脉。 他温和的声音,透出一丝贵族提起Beta不经意流露的、居高临下的轻视,如细密的针,扎出绵绵的刺痛。 “下次做事谨慎点,尽量少和Beta扯上关系。虽不一定遇见居心叵测的人,但叫别人看到,难免恶意揣测。” 纪朔沉默。 纪斯衡继续翻着公文,漫不经心问起:“联姻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还是那个回答,我不接受。” 纪斯衡手里动作停下,翻页声戛然而止。 他合起公文,两手相扣,靠在椅背上,慵懒、散漫,意味不明地盯着纪朔,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 他嗤笑。 “如果你能坐到我这个位置,联姻无所谓你拒不拒绝,家族的安排你都可以不理会。但你还没有这个实力,所以,你只能面对。” “你的意思是什么?”纪朔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 纪斯衡微微一笑:“联姻的事情由你自己去处理,只要结果不伤害到家族的利益,我不会计较。明天晚上,我帮你约好赵家的小姐,如果要拒绝,自己去和她说。” “好。”纪朔接受这个处理结果,点了点头。 “事情结束后你就回原先班级吧,别在下面的班歇着了。要是不想再被这种事烦扰,就早些学完学校里的东西,回来跟着我处理事务。掌权之后,你才有资格拒绝。” 纪斯衡对他擅自跑到下层班级的行为很不满。 “……我知道了。” 经历今天的事,就算没有纪斯衡提醒,纪朔也打算离开。 冥冥中,他觉得自己和那个Beta有些合不来,遇上她之后,他弄出不少麻烦,这让做事一向游刃有余的纪朔隐隐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对了,沉慕青让你别把这事乱说,尤其在沉泠玉那里……沉家的传统你也知道,嗯,他要‘守贞’。” 说到最后两个字,纪朔忍不住古怪地挑眉。 沉慕青不想和纪斯衡面对面交流,索性不进车厢,和助理一起站在外面闲谈,托纪朔帮忙澄清。 纪斯衡闻言,蹙起眉:“我看起来很像会搬弄是非的人吗?” 他和沉泠玉不过是商业合作关系,还没熟到帮她看管弟弟的地步。 喊沉慕青和纪朔一起出来,是因为有事情要通知,既然沉慕青不愿和他交谈,那他就与纪朔直说了。 “明日和你把沉慕青一起带过去……无论用什么方法。他也很长时间不愿意回家了,沉泠玉要见他,托我帮忙。” 纪斯衡瞥了一眼车窗外百无聊赖站着、和他的助理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的沉慕青,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笑容恰到好处的轻佻,不知又从助理口中套了多少信息。 沉泠玉作为沉家的掌权者,是个出手阔绰的合格商业伙伴,她小小的请求,纪斯衡没有理由不接受。 纪朔沉默片刻,然后同意了。 “今天你要回家吗?母亲想你了。” 纪朔顿了顿:“先不回了。” “好。”纪斯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第二天,时鱼手腕上带了个简洁的电子表。 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实则植入了信息素检测器,可以在一小块屏幕上显示信息素浓度、级别,甚至在信息素浓度高到威胁生命时,释放轻微的电流刺激人体作为提醒。 只要她时刻隐秘地关注着这块表,就能及时做出相对的反应,伪装成普通Beta。 ……但是,对演技的要求真的好高。 就好像对着一块绿色的幕布拼命演绎遇见特效的表现,苍白又尴尬。 昨晚时鱼专门在星网上查询,低级Beta面对不同浓度、不同级别的信息素,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并认真地记下相关的症状,对着镜子练习到凌晨——差点没把她累死。 她以前学的也不是表演专业,现在为了掩饰身份,还得专门练习演技。 时鱼苦中作乐地想,如果哪天她回去了,说不定可以向演短剧的公司投投简历,到时候一定专业对口。 尤其是演那种“如履薄冰”的戏码,她保证演得入木三分。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时鱼又是疯狂学习,又是锻炼演技,身兼学生、护工、异类三种身份。 作为一生都在内卷的国人,她只能鼓励自己,没关系,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日后在星际也好找工作。 同桌方文珠看她似哭似笑的诡异表情,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小鱼,你还好吗?” “我没事。”时鱼揉了揉僵硬的脸,强撑起一个笑容。 她昨晚紧急学习抽搐、晕厥等症状,哪块肌肉先泄力,怎么倒下去,她都仔细研究。确保日后遇到高级信息素压迫能快速地、毫无破绽地完成表演,不被人发现异常。 过程非常艰难,最后她困得睡着了,现在精神还很萎靡。 “你昨天不是告诉我,你把纪朔吵醒后怕他打击报复。”方文珠说,“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他已经回上层班级,你不会再有风险喽。” 时鱼扭头往纪朔的座位上看了一眼,那里已然空无一人,压在心底沉甸甸的石头倏然落下,她顿时浑身轻松,因为熬夜而萎靡的精神都变好了一些。 “对了,文珠,你知道什么兼职的消息吗?” 时鱼迫切需要赚钱的方法。 以前她作为大学生,周末可以通过做家教赚零花钱,可在这个世界,她人生地不熟,伪装成Beta也不敢乱窜,只能询问现在最亲近的朋友。 没想到,方文珠眼神一亮,握住她的手:“说起来,现在我手里确实有个兼职需要你。你放心,我自己也在做,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就好,虽然累了点,好在薪资还不错,还有一定的安全系数。绝对让你满意!” “是……吗?”时鱼略微迟疑。 ……是她防诈骗意识太强吗? 这个说法听起来怎么有点像,传销? —— 11她得去救人 “小鱼,你好漂亮。” 方文珠几乎要贴到时鱼脸上,捧着她的脸啧啧称赞,然后拉着她面向镜子,让她欣赏。 时鱼看到镜中穿着古典服饰的自己,一身青白配色的长衫,腰间缀着珍珠链,修饰出流畅的曲线。 妆容是方文珠根据她的眉眼、脸型精心定制的,她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眼角下垂,本身带着青涩的羞赧,楚楚可怜。 方文珠还特意用青色的笔在她的眼尾勾勒出弧度,眨眼间仿佛一只小鱼在灵动地摆尾。 方文珠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她早就想给时鱼化妆了。见时鱼的第一面,她就在心里感叹过,她从未见过如此有东方韵味的女孩子。 “好厉害……”时鱼望着镜中的自己,惊得嘴唇微张。 她自从来到这里,每天忙着处理各种事,没时间也没精力打扮,心力交瘁,如今被方文珠这么一收拾,她竟觉得自己的脸有些陌生。 时鱼的心像被酸涩的柠檬汁浸泡。 酸得她想落泪。 这一个月,她过得提心吊胆,与其说是生活,到不如说是为了生存。她无法静下心妆点自己,无法放松地对待周围的一切,无法享受生活。 明明这些事情,对于以往的她来说稀疏平常。 在阳光明媚的周末,突发兴致好好打扮一番,关上让她头疼的论文,拉着舍友一起去吃一顿美食,或是看个电影,享受休闲带来的惬意。 作为一个普通人,平静安心地过好每一天。 不过是,只道当时是寻常。 “小鱼,你不满意吗?”方文珠看着她黯然的神情,紧张道。 她有些懊悔,怪自己只顾着操作,根本没有考虑时鱼喜不喜欢。 时鱼收拾好心情,咽下喉咙里的哽意,笑着对她说:“我很喜欢。谢谢你,文珠。我只是好久没有这么打扮过自己了。” 方文珠以为她是因为出身偏僻才没有足够的钱,不禁怜惜:“没关系,这里的工作虽然累了些,但酬劳不少,以后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时鱼望着镜中的自己,想,一定会的。 - 因为方文珠跟她的话说实在太像防诈骗手册里加红加粗的内容,时鱼纠结再三,才满腹疑虑地过来。 知道工作内容后才知道错怪对方了。 方文珠给她介绍的这份工作与服务生很像,是在正规的地方,也有安保保障安全。 最重要的是,为确保各方安全,这里Beta用餐和活动的地方是与Alpha、Omega分开的,上下层分割不同等级,确保每一类人的用餐体验。 时鱼被安排到了Beta的用餐区服务。 来到指定的楼层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穿这身衣服,方文珠为什么要推荐她来兼职,而要求严苛的主管又为什么在看见她的样貌后就松了口,同意让她一个毫无经验的人临时上任。 不同的区域似乎有不同的主题,而她所服务的地方,应该古典主题为主,她看见了很多眼熟的元素。 这里的服务生,样貌大多带点东方特征。 契合主题的精致环境、各种高科技的巧妙应用,都让来自古老地球、没什么见识的时鱼在心里连连惊叹。 工作内容其实并没有那么繁琐,比起单纯的体力劳动,这里服务生的任务,大多是到顾客身旁了解用餐需求,态度谦虚即可,不需要多卑微。 时鱼这种纯然东方长相的人还被好几个顾客特意点到,她因此多收了些小费。 工作过程中,时鱼脸上的笑容没有半分僵硬虚假。 比起暑假打工刷盘子、在亲戚家做服务生、教熊孩子写作业等艰苦体验,她真觉得这份工作很轻松,完全没有方文珠说得那么累。 ——毕竟以前作为在校大学生的她,可是很廉价的劳动力。 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间结束后,时鱼心情愉悦地回到休息室,打算换完衣服去找方文珠一起离开。可她寻了半天也没找到方文珠人在哪儿,明明她的工作时间与她是一样的。 心里蓦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多思考,时鱼跑到主管的办公室,一把推开门,看着眉头紧皱、正准备呵斥她的主管,她连忙率先发声:“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方文珠现在在哪儿?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为什么她还没有回来?” 主管看着贸然闯入的时鱼,不耐烦地说:“员工那么多,我哪儿知道方文珠是哪个?” 时鱼心里愈发慌乱,压着颤抖的声音:“请您查询一下,拜托了。” 看着她这幅急切的模样,主管似乎也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冷着脸开始查询。 没过一会儿,他像是查到了什么,转过来对着时鱼含糊其辞,眼神闪躲:“她……还没下班。” 时鱼看着他这幅模样,心沉得更狠,压着怒火,继续问:“她现在在哪层工作?” 主管见瞒不过她,还被她质问,脸色不太好看,索性直接全盘托出:“今天高等级的服务生缺了几个,她就替补去了上面的楼层。如果现在还没回来,估计就是想勾搭哪个Alpha,不愿意下来了。” 提到这种事,主管面露轻蔑:“很多痴心妄想的Beta来我们这里应聘,就是为了借机攀高枝,人多得管都管不过来。你要是想等她就等着吧,要是等到了,估计就是失败了,没等到的话……” 他嗤笑一声:“那就是成功了呗。” 曾经专门告诫、提醒她不能接触Alpha的朋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上面肆无忌惮的高等级Alpha那么多,到底是Beta存心勾引,还是他们仗着权势欺压?所谓“攀高枝”,不过是把罪名按到无法反抗的普通Beta身上,好洗脱自己放纵恶意的嫌疑。 时鱼攥紧了拳头,目光阴沉。 主管靠在椅子上,看时鱼还没有离开的意思,烦躁地摆手:“行了,你要走就赶紧走,别在我这儿待着。” “上层服务生要求都是A级Beta起步,可她只有B级,若真有人故意欺压,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上面有那么多高等级的Alpha和Omega,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要怎么处理。” 时鱼一字一顿,纹丝不动地盯着主管,她身形瘦弱,说出的话却像锋利坚硬的落石,颗颗砸在对方身上。 主管被她盯得心虚,猛地站起来,恼羞成怒道:“是她自己去的,我们又没捆着她过去,要真出了事,自然有安保负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喊人了!到时候往黑名单里一加,我看谁还敢雇你工作!” 时鱼强忍怒意,转身,默不作声地关上门离开。 她不能被赶出去,如果她走了,就更没人管方文珠的死活。 走到电梯门口,毅然按住向上的按钮,时鱼摸着口袋里那片锋利的刀片,垂眸。 她得去救人。 12“我为什么要帮你。”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时鱼不知道方文珠在哪个楼层工作,主管不可能告诉她,她也没办法一层层查询,效率太慢,而且很容易被察觉出异常。 心里琢磨了个粗糙的计划,时鱼咬咬牙,直接按下员工电梯里最高楼层的按钮。 到达楼层,跟着别的员工一起进了休息室后,时鱼佯作迷茫地抓住一个换好衣服马上要离开的女性员工,小心翼翼地问。 “不好意思,主管说上层缺人,临时替补的员工已经下班了,就让我先上来。但我没来过这层,能问问您,是这层缺人吗?如果是这层的话,我现在应该去哪儿?” “临时员工的话,确实是在这层……” 果然。 不是抓到答案的喜悦,而是愈演愈烈的不安。 时鱼心更沉了一分。 方文珠一个B级Beta,被安排来最高的楼层工作,而且随便问一个人都知道有“临时员工”,说明这里根本不是今天才缺人。 女性Beta略微思索:“不过我印象上一个临时员工好像还没下班。” 时鱼呼吸一滞。 “好像是个B级Beta来着。”女性员工看着她一副茫然的模样,想到这层员工缺乏的原因,忍不住皱起眉头:“主管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见时鱼摇头,女性员工沉下脸,心里暗骂主管不干人事,专挑年轻漂亮低等级的Beta来这层兼职,还嫌被祸害的人不够多。 可她在这里工作,贸然说出真相只会自找麻烦,害自己丢了饭碗。 女性Beta叹了口气,按照规定,把临时员工“特定”的工作地点告诉了她。或许是于心不忍,她最后拉住换好衣服就要离开的时鱼,犹豫再三,只叮嘱了一句。 “你……小心点。” 时鱼僵住了,不安的预测如悬在脖颈上的达摩克利斯剑,终于在听到这句话时,骤然落下,锋利的剑刃刮出令她心悸的血。 方文珠一定出事了。 她勉强维持表情,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走出去的路上,时鱼双腿发软,步伐不稳,手心里不断渗出汗,无措地去摸衣服口袋里那片又薄又轻的刀片,试图汲取一丝安全感。 但与她如今面临的情况相比,这份防身的工具实在显得无足轻重。只能划破一道小伤口的东西,如何去保障她的安全? 她是可以免疫一切信息素的攻击,可她的身体对于这个世界天生身强体壮的Alpha来说,弱得不堪一击。难道她能赤手空拳地去救方文珠吗? 那是痴心妄想。 时鱼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颤抖、发软。她念着方文珠的安危,也担心自己是自投罗网的鱼,怕到时候救不出朋友,还把自己也搭进去。 可她做不到放弃方文珠。 她是时鱼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朋友。 报警不会有用的。 休息室里的员工看见她就知道她即将面临什么,甚至还专门提醒。说明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肆无忌惮、毫不遮掩。 未知的迷茫与恐惧如蒙蒙的白雾,卷着锥心刺骨的凉意一寸寸漫过她的脊背。 时鱼缓慢地走着,这一段路走得极为艰难,最终,她还是没能抵抗住害怕的情绪,溜进角落里。 脑子乱成一团,时鱼贴着墙蹲下来,保持冷静,拼命地想各种方法。 智取、硬闯、借势? 她无亲无故,遮掩身份都勉强,根本不敢与人有过多的交涉,如今去哪儿求人帮忙?又有谁……能帮她救出方文珠? 越是思考,越是感到绝望。 ……她居然没有一点办法。 她没有能力救她的朋友。 阶级、权势差距之大,让对抗的想法显得如蜉蝣撼树,不堪一击。 她没有枪械、没有武器、没有与众多人抗衡的武力,莽撞地栽进去只会让事情陷入更糟的境地。 “咔哒”。 打火机按下的脆音和一点蓦然亮起的火光让精神紧绷的时鱼吓得一哆嗦,惶恐地抬眼看去。 不远处,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散漫地站在那里,烟头的火光夹在指间,映着半明半暗的俊美脸庞,徒增一点漠然,他垂眸俯视着蜷缩在角落里的时鱼,最终徒手把烟掐灭。 干脆利落的动作,明明是他在用手掐烟,却好像隔空烫到了时鱼,她猛地一瑟缩。 呛人的烟味甚至还没来得及扩散,火光便骤然消逝,他的面庞隐匿在暗处,目光如影随形,定在她身上,再没移动过。 纪朔。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时鱼第一反应是低下头,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屏幕——那里没有反应,没有显示信息素级别。 他没释放信息素。 时鱼松了口气。 纪朔没有过来的意思。 他远远望着这个瘦弱的Beta无助地藏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就好像他们只是偶然遇见,毫无交集。 时鱼突然想到。 纪朔是S级Alpha,家世、武力,无论哪个都有绝对的话语权。 如果他愿意……他能救下方文珠! 压住因紧张而剧烈的心跳,她僵硬地站起身,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上前几步,用带着恳求的目光,仰视他,声音颤抖。 “纪同学……你能帮帮我吗。算我求求你。” 头顶仅有一站照明的灯,映着她苍白的脸、瑟缩的瞳孔,眼尾一抹青色的痕迹如鱼尾,让她看起来像一条困在玻璃缸里、走投无路的小鱼。 作为Beta,时鱼身上没有染上半分杂乱的信息素气味……稍微驱散了他刚被赵家小姐的Omega信息素熏出的烦躁心情。 长久的沉默中,纪朔垂眼俯视着时鱼。 这个Beta每次出现在他面前,都是一副怯懦畏缩的模样,用一双不落泪都好似在淌着水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仰头时会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 发情期即将到来而产生的燥热在今天更明显了,他喉咙有些干,舔了舔渴望咬上腺体、汲取信息素的犬牙。 好可怜。 纪朔漫不经心地想。 ……但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问:“为什么。” “……什么?” “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冬天结冰的湖面,厚重的冰面压下所有波澜,把情绪尽数掩盖、再沉进湖底。 时鱼如坠冰窟。 —— 小鱼还没有金手指,暂时需要求助 但经历这件事后她就不会这么被动啦 13“在为他的冷漠无情伤心吗?那不如换个人 纪朔看着僵在原地的她,表现得像只冷血动物,未有丝毫的动容,似乎跟昨日那个坚持补偿她、挡在她身前的Alpha似乎没有任何关系。 纪朔淡淡道:“季小姐,我欠你的事在昨天都还清了,只是有些补偿,你自己选择拒绝。所以,我想,我应该不需要答应你的请求。” 捏破的伤口流出去多少血,他就还回去多少。但在伤口愈合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他不欠谁,便不会再主动帮谁。 时鱼硬着头皮继续请求:“昨天我只是不想再麻烦你,但现在真的有一件急事,我不得不求助你……” 她心里仍怀有一丝期冀。 而纪朔捏着手里那跟点上之后便瞬间掐灭的烟,不冷不热地回答:“我只是来偏僻处点根烟,或许,你找错人了。” 说罢,他转身,最后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时鱼一眼,算是提醒。 “如果你是误闯这里,我劝你最好快点离开,如果遇到别的Alpha,你不一定能跑得掉。” 时鱼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唯一的希冀破灭后,绝望无声无息蔓延,一点点淹没她的口鼻,让她感到无可救药的窒息。 ……她到底该怎么办。 “呀。这不是季小姐吗?” 一道熟悉的轻佻声音响起,时鱼身体骤然紧绷,警惕地盯住那道不知何时藏在一旁、又突然走出的男人。 乌黑的长发散在肩上,松松垮垮,沉慕青用一双奇闻异志里的妖魅才有的狐狸眼,虚情假意又满含怜惜地望向无措的她,笑得魅惑。 “在为他的冷漠无情伤心吗?” “那不如换个人求助。” 沉慕青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从脸侧掉落下来的长发几乎垂到她脸上,他黑色的眼瞳幽暗,里面像藏着一团漩涡,摄人心魂。 指尖点上她的眼角,好像擦着不存在的泪。 沉慕青用埋怨的语气代替她斥责纪朔的离去:“他真的很无情哦,你是不是觉得他和昨天那个一心维护你的人截然不同?” 时鱼不做声,沉慕青鬼魅一般擅自靠近,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就是这样的人。”沉慕青微笑,“其实他向来懒得插手别人的事,只不过昨日他认为自己欠了你的,就不想你因为他而遭受不必要的麻烦。” “他最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但补偿一旦算清,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后来不管对方是死是活,是善是恶,都与他无关,就算求着他,他也不会再帮忙喽。” 时鱼听着,不置可否。 不爱多管闲事,但是闻着点血腥味就来找她的麻烦,害得她割了道口子来掩饰。 除非他也有经期,被激素扰得心烦意乱才到处怀疑。 时鱼想起纪朔走得果断,气得胸闷。 ——其实时鱼的猜测是对的,只不过,扰乱纪朔的是Alpha的发情期而已。 “为这种不解风情的人生气是不值得的。” 沉慕青对时鱼跑神有些不满,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吐息温热。 “季小姐,不如说说你需要什么帮忙吧?我也是S级Alpha哦,不要因为昨日我冒犯了你,就这么无视我嘛。” 他暧昧的话语里溢出几分不被瞧见的不悦。 无论是谁都好,只要能帮她。 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时鱼强忍着退后的冲动,抬眼直直撞入他眸中:“我要付出什么。” 或许是她因为情急而不再伪装,眼底坚定与迫切如一簇暗火,倏然照亮,烫得沉慕青有些怔神。 掩饰在表面的蜜语甜言褪去,沉慕青松开手,摁下胸腔里一丝被燎出的、说不明道不透的痒意,轻笑着,投向时鱼的眼神意味不明。 “也没什么,不过是想让季小姐陪我演一些过家家的戏码。本来还担心万一季小姐的演技不太好,可能会露馅,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好。”时鱼毫不犹豫地同意,当机立断,抓住他的衣袖就往“临时员工”指定包厢走,“没时间了,麻烦走快点。” 沉慕青被她突然的动作扯得一个踉跄,脸上的笑差点没维持住。 路上,他瞧着身前这个毫无畏惧地拉住他、与昨日完全两个模样的Beta,终于生出一点趣味来。 走到包厢门前,本该守在附近的安保没了踪影,房门紧闭。不知是隔音效果太好,还是屋内根本没有声音,这种安静让时鱼更加心慌。 沉慕青把人拉到身后,贴心道:“季小姐,这里面都是Alpha。一会儿万一真的打起来,站在我身后我也好用信息素护着你,嗯?” “……好。”时鱼精神紧绷。 随着门被拉开,手腕上的电子表荧幕悄无声息地亮起。 望着上面显出的信息素浓度和级别,时鱼呼吸都停滞了。 ——S级信息素,浓度A。 “……姐?” 沉慕青诧异地看着坐在主位上,长发用簪子挽起、正百无聊赖玩着指甲的美艳Alpha。她懒懒地抬眼,看见来人,一张与沉慕青极为相像的脸上也透出点意外。 “呦,你也来了。” 几个瑟瑟发抖的Alpha在她旁边站着,被玫瑰香的信息素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脸憋得通红。 方文珠手足无措地站在女性Alpha身后,周身玫瑰香的信息素浓郁得仿佛置身花海,对她却毫无攻击性,反而把她细密地包围。 沉泠玉对着那些Alpha抬了抬下巴,笑容展露,如一朵艳丽的食人花,眼中冷光乍现。 “好不容易来手底下的产业玩一趟,结果随便逛逛就遇见些让我反胃的东西。把低等级Beta哄骗来服务高等级的Alpha,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定下的规矩已经变了。” 那几个Alpha抖得更厉害。 沉泠玉看着他们,把针对的信息素威压释放得更彻底,笑得张扬:“不是喜欢用信息素压着人玩儿吗?怎么不见你们像刚才那样笑了?怎么,被压着不爽吗?舔着几张贱脸欺负Beta的气势去哪儿了?嗯?” 其中有个Alpha被S级信息素压得扑通一声跪下,面容因痛苦而扭曲,把站在一旁呆滞的方文珠吓得一激灵,稍稍退后几步。 屏幕只亮了一瞬,就陡然暗下去,沉慕青用自己的信息素悄悄把身后的时鱼笼罩,避免她被压迫。他身形高大,完全挡住她的视线,及腰的长发透出一点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息间。 时鱼默默听着屋内的动静,大致猜到发生什么,悬着的心终于骤然落地,心中劫后余生的欣喜与想见到方文珠的迫切一并升起。 收拾完人,沉泠玉才把目光转移到门口的沉慕青身上。 “你呢?来这儿干什么。” 沉慕青眨眨眼:“我女朋友说,她朋友被欺负了,让我来救人。” 站在他身后的时鱼瞬时呆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沉慕青一把抓住手腕扯出去,彻底暴露在光线下。 顶着所有人或灼热、或震惊的目光,她大脑一片空白。 ……干他爹。 14“我要枪。” 方文珠看到沉慕青身旁那道眼熟的身影,一时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时鱼怎么会成了沉家少爷的女朋友? 听到沉慕青的话,沉泠玉盯住沉慕青身旁瘦弱Beta的脸,露出了与沉慕青见时鱼第一眼时相同的反应——一点惊诧,还有一点怀疑。 她皱起眉,欲言又止。最后看向旁边的几个Alpha,冷声喝道:“都滚出去。把嘴都给我闭紧了,以后要是再让我碰见你们在我的酒店里干这种肮脏事……” “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差点被信息素威压弄晕的几个Alpha连连求饶,屁滚尿流地跑出去,头都不敢抬。 沉泠玉转向方文珠,面对这个无辜的Beta,她语气放缓了些:“你也先出去吧,S级Alpha的信息素不太好清理,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信息素清洁剂。补偿也会打到你的账户上。今日之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如果你还担心,我让助理把我的私人联系方式留给你,你可以时刻向我反馈。” “沉小姐,谢谢您,真的太感谢了!” 方文珠受宠若惊,连忙鞠躬道谢。 沉泠玉说:“你遭遇这些,也算我管理不当,这些补偿是应该的,你不用道谢。我还有家事要处理,你先出去吧。” 虽然方文珠想拉着时鱼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很明显,时鱼此时无法脱身。走之前,她最后留给时鱼一个担忧的目光。 时鱼悄悄朝她点头,示意没事。 “好了,现在人都走了。”沉泠玉目光冷冽,用指甲敲了敲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沉慕青,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什么。”沉慕青轻车熟路地握住身旁人的手,揉着她有些紧绷的指节捏了捏,然后亲密地十指相扣,“我说得还不明白吗?” 时鱼怯懦地低下头,一副不敢面对的模样。实际上,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宕机的大脑稍微开始运转。 她心尖都在发颤。 该死的沉慕青。 她毫无准备、猝不及防,莫名其妙就多了个麻烦的身份,还要当着沉家掌权人沉大小姐的面演戏……也不看看她临时磨练的演技足不足够? 沉泠玉冷冷地看着他:“沉家的家族传统你也知道,你马上就要有自己的未婚妻,如今又是在干什么?” “不是说我们家只和有东方血脉的家族联姻吗?那我自己找也没关系。看她的样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也没要求不能娶Beta吧。” 沉慕青笑吟吟地望着沉泠玉,眼中情绪晦暗不明:“母亲不就是……” “沉慕青!” 沉泠玉猛地站起身,声音有些尖利:“管好你的嘴。” 她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重新坐回去,再睁开眼,眸光锐利。 “你是认真的吗?” “怕我骗你?”沉慕青挑眉,“那要不然我们在你面前接个吻?” 时鱼心猛地揪紧,想抽出手。 感受到扣住的手隐隐有想挣脱的趋势,沉慕青不动声色地握得更紧,还用指尖轻轻地在她手背上划了几下以示警告。 ——别动。 时鱼心情有些崩溃。 她没想到把自己栽进去居然是这种栽进去。 方文珠倒是好好的,现在是她无路可退了。 知道从沉慕青那里问不出什么,沉泠玉看向这个一直垂头不语的Beta,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时鱼缓慢地抬起头,顶着沉泠玉探究的视线,后颈不停地渗出汗,声音都有些颤抖,声若蚊呐:“我叫季时鱼。” “你喜欢他吗。” 时鱼僵硬了一瞬,身旁人似笑非笑的目光飘到她身上,相扣的手捏住她的指节,一下一下轻轻地按着、把玩着。 轻柔暧昧,又像带着点威胁。 顿了顿,她说:“……喜欢的。” 沉泠玉阅人无数,怎能看不出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但她也知道这个Beta不是故意欺瞒,只能是沉慕青为了逃脱家族控制随手拎过来的靶子。 沉泠玉对着沉慕青冷笑一声。 “找Beta当然可以。但违反家族规矩该受的罚你也得好好担着。以及,底线是什么你应该还记得,你最好……注意分寸。” 沉家人婚前不能与非未婚妻/未婚夫的人发生性行为。 沉慕青未来不会争权,不愿接受联姻也没关系。如果他只是找人当幌子,演演戏,沉泠玉可以帮他瞒过去。 但,他必须遵守这条规则。 “当然。”沉慕青颔首,不甚在意。 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不过逢场作戏,又怎么真的发生关系?他没这个打算,也不屑。 沉泠玉拿好桌子上的公文,走上前,停在时鱼面前。 看着她僵硬地抬头,一副胆怯的模样,沉泠玉笑了笑,面容艳丽,眉梢温柔:“季小姐长得很漂亮,连沉家人都不一定有这么纯正的东方模样。日后沉慕青若是做了对你不妥的事情,尽管告诉我,我会帮你处理。” “……我会的。” 时鱼喏喏应声。 她又抬头平视着沉慕青,语气霎时变得森冷,红唇轻启:“至于你,记得回家领罚,还有……” “这周轮到你去见母亲了。” 沉慕青的神情有一瞬的空白,眼中逐渐流露出嘲讽,又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复杂、厌恶,最终沉入眸底,归为一片沉寂。 “好。” 他轻轻地回答- 等到沉泠玉离开,大门关上的一瞬间,时鱼立刻用力地抽出手,压着怒火直视沉慕青还沉暗着的眼眸,咬牙切齿:“这就是你说的,过家家?” “嗯哼。” 沉慕青仿佛感受不到她灼灼的怒视,垂眸俯视着她,声音温柔,却又满不在乎。 “季小姐,这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吗?你看,你的朋友安然无恙,你也帮我解决了麻烦。一切皆大欢喜。不好吗?” “你倒是会揽功。”时鱼被这突发的情况弄得心绪烦乱,全然忘记自己的伪装,对着沉慕青没好气道,“麻烦是沉小姐解决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沉慕青看着时鱼终于卸下所有怯懦面具,嬉笑怒骂都生动鲜活,如一团温热的、张牙舞爪的火焰,心底那一点被撩拨起的痒意再一次蠢蠢欲动。 他勾住垂下的长发,绕着把玩,偏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时鱼。 “好吧,是我的错。那季小姐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作为补偿呢?毕竟,日后说不定还需要你陪我演戏。” 他眼里闪着恶意的光:“作为……女朋友。” 时鱼差点被气笑了。 好么,她还得跟他演连续剧! 忍住想动手的欲望,时鱼像是想到些什么,眼前猛地一亮。 她抬头,毫无怯色地凝视着这个家世雄厚、有权有势的顶级Alpha,野心毕露,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坚定有力,掷地有声。 “枪。” “我要枪。” 15“看来,我们拿的还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助理踉踉跄跄跟上沉泠玉的步伐,笑容勉强:“大小姐,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没能弄清楚酒店的情况就贸然带您来……” 沉泠玉猛地停住脚步,扭向她,面色很难看:“若不是今天纪朔那小子提醒我,让我在酒店各处观察观察,这些事我还浑然不知、浑然不晓!我亲自定下的规矩都喂了狗吗?立刻把这里的主管给我领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是怎么个阳奉阴违法!” 她严词呵斥,助理瑟瑟发抖,连连应声。 看着人小跑离开,沉泠玉头疼地按住太阳穴揉了揉。今天她本来只想过来揪住不回家的沉慕青,谁知道扯出这么多事端。 竟有人无法无天到故意欺瞒低等级Beta来上层服务,让他们成为Alpha取乐的玩意儿。 该死的东西。 沉泠玉抿紧嘴唇,手中的公文攥出褶皱,发出“咔咔”的声音,足以瞧见她是有多少怒不可遏。 - “我要枪。” 沉慕青听到时鱼的要求,有一瞬怔然,黑色的眼瞳定定地盯住她,唇角仍勾着笑,视线却如冰冷的刀锋,要将她剖析透彻。 “哪怕你是军校生,拿这种东西也需要走正规途径哦。还是说,你就想着从我这里弄点……来路不明的东西?” “你能给吗。”时鱼坚持询问。 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不可能靠自己拿到枪械这种被严格管控的危险物品。 朋友遇险,她却无能为力,没有任何手段,只能绝望地缩在角落等待其他人临时起意的援助。 如果今天她没有遇到沉慕青,沉泠玉没有碰巧帮忙,又如果,她遇到的都是像纪朔那样无动于衷的人,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不敢想。 求人不如求己。 既然她可以免疫一切信息素攻击,等她拿到具有杀伤力的物理武器,她就有了与人抗衡的力量。只要这里的人都还是肉体凡身,便绝对不会忽视枪械带来的震慑力。 她要防身,也要保护想保护的人。 沉慕青自然知道时鱼要枪是用来干什么。 昨日回去之后,他查了季时鱼的身份。 一个身世凄苦的孤女,父亲为联邦献身,这才有了脱身偏僻之地来到索图军校上学的机会。无亲无故、无权无势,甚至还有“信息素缺陷”,无法闻到信息素的味道。 这样一个脆弱如浮萍的Beta,却能在朋友遇险、情况不明时,孤身一人闯进高等级Alpha的地盘,与他做交易,只为救一个与她不过有一月之识的人。 以世家教导的角度来看,这样不惜代价、不计得失的鲁莽行为,是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的。 他感到不解。 沉家当然有拿枪的途径,可这枪的来源也刻着他经手的印记,一旦时鱼真用枪伤了人,他责无旁贷,定会被牵扯其中。 理智告诉他,他不该同意。 可望着时鱼仰视着他、隐隐渴盼的样子。莫名其妙的,沉慕青突然想,只是Beta的话,没有信息素保护自己,借助别的途径也无可厚非。 ……大不了,他可以对枪稍微进行“调整”。 长久的沉默后,他垂眸望着时鱼。 “我答应你。” 他同意了这桩对他百害无一利的交易。 时鱼眼里闪起激动的光,欣喜的浪潮猛地吞没她,脚下踩着的地面终于有了实感,让她不再感到迷茫、失力。 有了武器,她就多了一枚的生存筹码。 沉慕青看她笑容都真切了几分的模样,心情蓦然变得复杂。一时鬼迷心窍的懊恼?后悔?又或许他也期待着她做出什么,只是无法处理这种对于他来说过于新奇的感情。 掐去心底不断滋生的、让他困惑的情绪,沉慕青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他上前,用指尖挑起时鱼的下巴,微微眯眼:“这么开心啊?“ 时鱼又僵硬住了。 沉慕青俊美如妖的面容贴得很近,她甚至看得见他鸦羽似的睫毛是如何颤动。 念在他刚刚才满足了自己愿望的份上,时鱼忍着后退的欲望,不自在地躲开他的注视:“……当然。” “我是答应了给你枪,不过……” 长发垂落,如黑色的瀑布,发梢划过她的脖颈,带来些许让人心痒的触感。沉慕青嗓音缱绻暧昧,恶意丛生:“……你会用吗?季小姐。” 时鱼不做声了。 她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以往在禁枪大国,除了大学军训,哪里有碰枪的机会。再者,地球上的用枪技巧也不一定适用于这个世界的枪械,拿到手……她也不会用啊。 好心情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时鱼皱起脸。 沉慕青瞧着她一副吃瘪的模样,恶劣的趣味得到满足。他故作惋惜:“我倒是学过用枪,也可以专门教你,不过季小姐似乎只想把交易维持到今日,那就——没办法喽。” 说着,他松开手。 时鱼却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咬牙切齿:“你刚刚不是说,以后还需要我陪你演戏。” “那季小姐是答应了?”沉慕青明知故问。 “……答应陪你演过家家。” 沉慕青满意了。 “不过,要记得我们只是演戏。除此之外,不能做任何事。”时鱼警惕地提醒。 沉慕青倒觉得新鲜。 这种话放到世家子弟圈子里,往往都是Alpha居高临下、毫不留情地对地位低下的Beta放言,到了他们这里,居然完全颠倒。 但他不屑一顾,微笑道:“放心吧,季小姐。我们沉家有一个传统,族人不能在婚前与任何非未婚妻或未婚夫的人发生性关系。所以,请不要担心我会……唔,非礼你。” 时鱼半信半疑,勉强同意。 “还有一件事。” “什么。”沉慕青仍然笑着,眼中却透出些不耐。 “你可以拿我当幌子演戏,但是,不要暴露我的名字和我的身份。” 时鱼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 她那么尽心尽力地维护身份,不过是为了能在学校里正常地学习、生活。 沉慕青当然可以不顾她的处境把她放在风口浪尖上,在事情过去之后,随手将她抛弃。 可那之后,她该如何自处。又会有多少不明真相的人,对她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时鱼眼神坚定,毫不退让。 沉慕青嗤笑一声,眸中漫不经心,语气轻佻:“哇哦。看来,我们拿的还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剧本。” “好新鲜的体验,你说是吧……” “女朋友。” 16哪里有什么命定的爱人……把强迫说得那么 夜间的风微凉,方文珠裹紧了衣服,在门口反复徘徊,时不时抬头看看出来的面孔中有没有她所熟悉的。 她脑子很乱。 今天她在毫不知情地情况下,被主管安排到上层工作,懵懵懂懂地进了指定的包厢,结果面对的都是充满恶意的高等级Alpha面孔。 他们用信息素压迫她去帮他们倒酒,浑身颤抖着,经受他们的调侃。 就在方文珠近乎绝望的时候,沉泠玉如天降神兵,突然来到这里。接下来,她就一直躲在这位沉家大小姐的身后,心惊胆战地看她惩治那些人面兽心的Alpha。 在看见时鱼的那一瞬间,方文珠就知道她是为她而来。但在听到沉家少爷亲口说出,时鱼是他女朋友的那一瞬间,她被这个消息砸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她知道时鱼不是那样攀附权贵的人。 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方文珠愈发焦虑。 终于,在新一波出来的人中,她瞥见那个熟悉的东方面孔,穿着长衫独自一人走出来,也在探头探脑地寻找她的踪迹。 方文珠立刻上前把人拉走,拉到无人的角落里。 望进她乌黑的沉静眼眸,她竟有些词穷。 问题太多,都不知道先问哪一个。 你和沉家少爷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成了他的女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方文珠问起,时鱼就率先发声,简短明了地说清一切:“我和沉慕青是逢场作戏,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通过他来救你。” 摸着口袋里沉慕青给的通讯器,时鱼一想到沉慕青临走时,随手把通讯器抛到她手里,说里面有他的联系方式,她就忍不住翻白眼。 留联系方式送通讯器,还是家里有钱。 还是那句话,不要白不要,时鱼自己为了省钱、买的简陋通讯器确实不如新的好用,她毫无负担地收下了。 “无论怎么样,你没事就好。”时鱼握住方文珠微微泛凉的手,搓了搓。 “小鱼……” “嗯?” 方文珠感动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今天谢谢你。” 时鱼没什么安慰人的经历,手足无措:“也不算我救的你,大部分功劳都是沉小姐的……你、你别哭啊。” 方文珠看着她这幅模样,忍不住破涕为笑- 回家的路上,方文珠和时鱼一起在街道上慢慢走着,感受迎面而来的风吹散所有的愁绪,让步伐变得轻松。 方文珠感慨道:“经历今天的事,我现在更痛恨自己是个低等级的Beta,只能被迫承受Alpha的信息素压迫。要是哪天,Beta再也不会被AO的信息素影响就好了……” 时鱼心猛地一跳,装作不经意提起:“万一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完全不被信息素影响的人呢?没有什么超出常人的超能力,只是不受制约,就那样自由自在、普普通通地活着。” 方文珠失笑:“小鱼,你想得还挺多的。不过,如果真的是那样,那种人的基因一定很完美。我倒希望这种基因能传承下去。” “……怎么说?” 方文珠的目光不自觉飘远:“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信息素是一种让人很痛苦的东西。” “你别看Alpha和Omega可以用信息素压迫别人。实际上,他们也在被信息素支配……穷尽一生都会被发情期折磨。” “我曾听过很多类似的事情——Alpha爱上了与他命定的Omega,但对方并不爱他。于是他用信息素永久标记了爱人,捆住她,在发情期一遍遍驯化她的精神、肉体,直到对方无法离开他。” 她叹了口气:“想到这些,我又觉得做个Beta其实也没那么差。至少不会被强制标记,也不会困在信息素里,永远无法脱身。” 时鱼嗤笑:“听起来,有点像被欲望支配的野兽。” “小鱼!”方文珠瞪大了眼睛,停下脚步,“你怎么敢这么说。” “我说的不对吗?”时鱼毫不在意,“上天给了他们强壮的身体、压迫别人的能力,也同时给了他们被信息素支配的脑子,‘发情期’这种东西,怎么听都像是野兽才有的东西吧。” “别说啦!” 方文珠慌忙去捂她的嘴,环顾四周。 街道上人数寥寥,她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所以没有被人注意到,方文珠这才松口气。 时鱼无辜地眨着眼。 方文珠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才松开手。 “你跟我说说就算了。这种话,以后可不许再乱说,尤其在Alpha或者Omega面前。你不要命了。” “别紧张嘛。”时鱼笑着说,“反正我们又不会被Alpha强迫。所谓‘命中注定’的吸引力,我们也感应不到。” 只要她不暴露身份,就会和无数个平凡的Beta们一样,安稳地生活下去。 时鱼想。 哪里有什么命定的爱人。 ……把强迫说得那么好听- 灯光璀璨,五光十色的绚烂霓虹灯映着夜色,给浓黑的夜幕染上不同的光华。街道上人影稀疏,两个Beta的谈论声被压得很低,逐渐远去。 不远处,昏暗的小巷里,腐臭的垃圾堆在一起,微弱的琥珀松香从地面上流淌的鲜血中溢出,又被浓烈的臭味掩盖。 不断闪烁的路灯把偏僻角落映得诡异,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靠在墙角,衣服近乎被鲜血浸透,上半张脸匿在在阴影里,猩红的液体流到下巴,汇聚、滑落。 “……被欲望支配的野兽。” 他低哑地重复着。 “谁说……不是呢?” 17凭什么她不被信息素支配。 与方文珠分别后,时鱼拖着疲惫的步伐,正准备往家的方向走,一摸口袋,神色一变。 ——通讯器不翼而飞了。 她连忙开始摸身上各处的口袋,可那么明显一个通讯器,怎么也找不到。 这一路走来几乎没什么行人近身,不应该是被偷了啊。 时鱼百思不得其解。 那通讯器是沉慕青给的。主要是,看起来很贵的样子。这才刚到手不久,就这么丢了,时鱼有点不甘心。 思虑再三,她还是沿着来时的路去找,看看是不是在路上不小心掉落了。 夜色浓郁,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还在街上行走,时鱼找了半天还是没发现通讯器的踪迹。 累了一天,她真的心力交瘁,想着要是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大不了再去找沉慕青要一个。 这时,一道绵软的“喵呜”声突然吸引了时鱼的注意。 她惊喜地看过去,不远处,一只皮毛乌黑的猫咪,眨着圆溜溜的黄色眼瞳,一动不动地盯住她——小小的爪子按在一个模样熟悉的东西上。 那是她的通讯器。 时鱼连忙赶过去,把东西拾起,她郁闷地想,也不知道怎么掉出来的。 黑猫似乎根本不怕人,坐在那里,毛茸茸的尾巴一摇一摆,悠哉悠哉。 时鱼心底一片柔软,蹲下来温柔地看着它:“谢谢你帮我找东西哦宝宝。你和我的小乖好像,它也是只黑猫。” 可惜,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小乖了。 时鱼看着眼前这只猫咪,把手指凑到它的鼻子前,让它嗅她的身上的气息,算是打招呼。 黑猫肉粉色的鼻子微动,然后上前用头蹭了蹭她的手,柔软的皮毛划过指尖,时鱼恍惚中看见小乖像往常那样,对她撒娇打滚,讨要罐头。 还没等她多回忆一会儿,黑猫突然起身,往一旁的小巷里跑,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对她“喵”了一声,像是在催促时鱼跟它过去。 时鱼愣了愣,握紧手中的通讯器,还是跟上去了。 小巷里灯光昏暗,周围的墙很高,显得道路逼仄狭小,极为压抑,空气中还透着一点垃圾的腐臭味,时鱼眉头紧皱。 在伊拉星球最繁华的地方,也会有这么偏僻冷落的街巷,无人打理,处处都是破败的样子。 黑猫停下了脚步,从角落里叼出一袋看起来像是别人吃剩下的食物,放到她面前,用黄色的竖瞳盯住她,“喵”了一声,似乎想要和她分享。 时鱼不由失笑:“这些不能吃,如果你需要的话,明天我再给你带点好吃的怎么样?” “喵呜。” 黑猫不解地偏了偏头。 突然,它低下头,开始发出呕吐的声音。 作为养猫人,时鱼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应激——这是猫咪吐毛球的声音。 她慌忙摸出随身携带的纸,正准备去擦黑猫吐出来的东西,可一低头,眼神瞬间凝固。 那摊吐出来的东西里……有人的手指。 被咬断的地方,带着猩红的血丝。 身体顿时软了半边,时鱼的脖子像生了锈,扭都扭不动,她僵硬地看着那只“黑猫”依然用黄瞳紧紧盯住她,身后尾巴愉悦地竖起。 心凉了半截。 伴随着骨骼生长的“咔咔”声,短短几瞬,时鱼的视线全部被遮盖。 在她颤抖眼瞳的倒影中,那只柔弱可爱的“黑猫”一寸寸生长、舒展,光滑的黑色皮毛变得更长。硕大的身躯挤在狭小的巷子里,它只能稍微蜷缩起来。 它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时鱼,黄色的竖瞳大到她可以看清里面如岩石山脉一般的绚烂花纹,瑰丽、诡异。 时鱼被吓得呼吸都停住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踉跄着,一步步往后退。 它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轻易就被引诱的人类,冰冷而残忍的眼瞳里流露出捕猎的血腥。 它俯身一步步逼近。 时鱼不断后退,近乎绝望。 “救……” “命”字还没有喊出来,这只野兽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视线停在时鱼身后,眼中流露警惕的凶光,嘴里哈出气。 时鱼悄悄贴到墙上,控制急促的呼吸,生怕野兽的注意力再转移到她身上。 手腕上电子表荧幕倏然亮起,幽幽的光亮,在这昏暗的巷子里尤为显眼。 信息素浓度直线飙升,冰冷的数字不断跳动,时鱼的呼吸却愈发困难。 余光处,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巷子尽头。 月色跨越高墙,照亮了他的上半张脸,凝固的血痕缀在眼角,艳丽的红平添几分诡谲,棕色的眼瞳寒光乍现,如幽林里猝然亮起的刀光剑影。 他就这样静静地遥望着那骇人的野兽,踏着夜步步走来,脚步声沉闷,一下下踩在时鱼脆弱的神经上。 野兽被猛然爆发的信息素震慑,肌肉紧绷,弓起脊背,嘴里发出嘶鸣,有后退的趋势,一双凶戾的眼瞳仍然盯住那人。 几瞬的僵持后,骨骼收缩的“咔咔”声再次响起,硕大的野兽化为娇小的猫,回头不甘地瞥了角落的时鱼一眼,果断纵身一跃,攀着墙壁轻巧地离开。 时鱼被这诡异的场景惊在原地。 男人的脚步没有停下。 那种危险来临的恐惧感甚至更加剧烈,后颈汗毛直立,时鱼浑身僵直地看着逐渐走到她面前的男人。 深黑色的衣服被血液浸透,溢出浓烈的腥气。如雕刻般的俊美容颜上挂着残存的血迹,他眸中平静到近乎诡异,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毫无波澜,却透出森寒。 望着这张熟悉的脸,时鱼瞳孔骤缩:“纪朔……” “我救了你。”他轻轻地说。 “对……”时鱼强颜欢笑,“谢谢你,纪同学……我……” “你要还给我什么。” “什……么?” “就像我给你补偿那样。你要还给我什么?” 琥珀松香的信息素如吐出的丝茧,在时鱼察觉不到的地方,无声无息地、紧密地,缠绕上去。她浑身弥漫着信息素的气味,密不透风。 发情期的燥热一遍遍翻涌,蚕食着摇摇欲坠的理智。 纪朔又想到分化时,被强按着注射催化药剂,迎着母亲渴盼而热切的目光,烈火的灼烧感在身体里蔓延,唤醒沉睡的性欲,他绝望地感受着性器不受自己控制地勃起,原始的冲动渴望信息素的安抚。 之后每一次发情期。 他都想把后颈肿胀发烫的腺体挖出来。 想起时鱼嘲讽的、轻描淡写的、不屑的话。 他想。 所以,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不被信息素支配。 时鱼的肩膀被一双大手捏住,在惊呼中被按在墙壁上,骨头撞上硬冷的砖石,比钝痛更剧烈的是不断升起的恐惧。 “放开我!纪朔,你干什么!” 她的声音尖利,尾音颤抖。 时鱼终于发现事情向难以预测的地方发展。 男人的身躯压上来,大掌握住她的两只手腕,轻松地按在头顶,这个姿势让她变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苍白的脸庞、脆弱的脖颈、起伏的胸膛,一览无余。 笼罩在在浓重的血腥中,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滴还未干涸的血,落在她的脸上,湿润、黏腻,像是白腻的画抹上一笔鲜红,说不出的艳丽。 她惊恐地挣扎,像一只被捉在手里的、可怜的小鱼,拼命摆尾。绝望、脆弱、无力,自以为尽了全力的挣扎在绝对的体型差距下聊胜于无。 “我听到了。” “你说。” “发情期的Alpha是被欲望支配的野兽。” 嘴唇靠近发抖的肩颈,他垂眸,低低地笑了。 “季小姐……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