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落(青梅竹马1V1)》 01.怀溪镇 “骆齐,我好像来月经了。” 那是莫锦溪人生中第一次面临生理期的到来,父母都不在身边,她上午刚被送回外婆家。 “──你别动,等着。”厕所外头的小少年急急忙忙地跑到自家超市里。 店内的货物平时都是由他摆放整理。 骆齐很快在货架上找到卫生巾,伸手抓了一包价格最昂贵的牌子后便赶忙往卫生间的方向跑。 等跑到门外又开始犯愁,手足无措地询问:“我要怎么拿给你?” “丢进来。”门内的女孩比他冷静得多。 随后,骆齐小心翼翼地转动门锁,只拉开了小小一条缝,他的脑袋自动往旁边转,甚至闭上了眼,只怕冒犯到里头的莫锦溪,“接不住的话我再去拿新的。” 紧接着,他将卫生巾向上一抛,绵软的包装袋先是砸到了女孩的脑袋,发出细碎的塑胶声响,然后往下滑落,正好掉入了她手中,“接到了,谢──” 女孩清脆的嗓音与门被迅速关上的碰撞声同时响起。 后一个字自莫锦溪口中缓缓吐出:“谢…” 骆齐像是没听见,在走廊上喊着,“我在外面等你。” 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如今,她再次回到怀溪镇,并且要在外婆家久住一段时间。 莫锦溪手上拿着掌型风扇,正站在帮她搬行李的少年身后,着实是有些不知所措。 白衣少年也在这时转过了头,夏日的天,他身上却不怎么出汗,“我前几天收拾过你的房间,床单换上新的了,空调滤网也有洗过,衣柜我来回擦了三次,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再检查一次有没有不干净的地方。” 现在看他,莫锦溪得抬头。 她听着他说完话,没有应答好或不好,只说:“你长高了好多。” 毕竟三年没见了。 三年,莫锦溪不清楚自己错过了多少有关于骆齐的成长经历。 要不是再次回到怀溪镇,她恐怕永远也不会想起这个人,和这个雾濛濛的小城镇。 少女走神的间隙,骆齐开了口:“大家都长大了不少。” 大家指的是哪些人,他们心知肚明。 她没再回话,目光扫视了房内一圈。 这里是她家,却不能完全算是骆齐的家。 莫锦溪的母亲顾碧是外公与外婆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她作为独生女,从小便在疼爱同鼓励交杂的环境中长大,完美继承了自己爸妈对下一代百般宠爱呵护的性格。 因此,莫锦溪自小便被父母溺爱惯了,性子却并未往骄纵的方向生长。 在同龄玩伴被迫于无奈外出打工的双亲留在这座小镇时,她被父母带在身边。 顾碧与丈夫即便再忙碌也不愿意错过自己女儿的成长。 从小学的亲子游到周末家庭出游,甚至每周都会开一次的家庭会议,一家三口从未有过缺席。 骆齐是十岁左右的年纪被外婆接到家里面来住的。 当时的莫锦溪早已跟随着爸妈搬离怀溪镇,只有逢年过节会回到外婆家探望老一辈,一待也就待个半天,一到夜晚便会被刚处理完繁杂事务的父母接回市区的新家。 她几乎没有任何烦恼,永远是一副无忧无虑、面对一切事物都松松散散的模样。 尽管到了现在,莫家的生意出了问题,顾碧不得已只能将宝贝女儿先安顿在娘家,却还是向她隐瞒了真相,只告诉莫锦溪,最近经济动荡严重,工厂忙活,怕顾不上她。 莫锦溪对父母的安排向来是言听计从,没有任何推拒,暑假期间收拾好行李就回到了怀溪镇。 箱子内的大多空间她用来装衣裳,零食几乎没有,外婆家开超市,免钱的甜食多到吃不完。 外公早年去世。 外婆是个和蔼慈祥的老年人,身体依旧硬朗,六十多岁的年纪能跑能跳能爬梯,实属难得。 至于骆齐。 对于他的身世,莫锦溪印象很浅,似乎并未听大人提起过。 那一年她同样十岁。 只记得,当时的外婆家凭空冒出了一位与自己同龄却没有血缘连结的小孩。 因为实在好奇,她整日整夜地缠着顾碧问,骆齐到底是谁、为什么他要住在妈妈家。 顾碧认真解释过一次,只可惜彼时年纪尚小,莫锦溪没能听懂。 当年,骆父与骆母的婚姻关系走到尽头,骆齐的抚养权归骆父。 父子俩的日子,一天接一天过着也算安逸。 直到骆父决定把十岁的骆齐独自留在家乡,自己启程前往外地拼搏创业。 镇上多得是像骆齐这样的留守儿童,却没有一户人家像骆家一样,屋内一个大人也没留。 为此在背后嚼舌根的人可不少,说这一家大人可真放心,让一个十岁的孩子自守空屋。 他们在私底下讨论的话题,骆父听不见。 从那一年开始,他只有在春节期间会回到怀溪镇,每次回来都会留下一沓子钱。 等待到假期结束,他会重新拾起包袱,接着同往年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人人都怀疑,他在外地有了新的家庭。 只有骆齐,两耳不闻窗外事,生活还得过,他仍旧只顾着做好自己的份内工作。 骆家与顾家是邻居,这孩子从小看着长大的,老婆婆实在不忍心对他视而不见,丈夫也不在了,女儿又时常不伴身边,她同样孤单,想着干脆把骆齐接到家里面来住。 最开始,顾碧是不同意的,“妈,养一个孩子不是小事。” “十岁的孩子都懂事了,养不熟。” 更何况,骆齐的抚养权始终在骆父那。 可是,骆齐这小孩,实在懂事乖巧地让人挑不出错来。 他越是听话,顾碧越是心软。 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眸就静静盯着她看,脸颊上沾了不少灰,脏兮兮的,人也饿瘦了,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他的个子却不见长。 顾碧忽然就狠不下心来,表情逐渐转为怜悯。 算了,不就是一口饭的事情吗。 也不是非要他给予回报。 便是从那日开始,骆齐正式住进了顾家。 顾家的房子是独栋透天,一楼作为超市店面,四楼摆放着各类祭拜用品,主要为神明厅。 剩下的二楼、三楼,各留有的空房间不少,她从中收拾出一间客房出来,准备让骆齐入住。 “这一间是溪溪的房间,那一间是阿姨和叔叔的。” “我们回来住的时候少,平时家里就只有你跟婆婆在家,大门的门锁要记得锁好,注意安全,有事就给阿姨或叔叔打电话。” 女人递给面前的小孩一张日记纸。 白纸上写着两串字底为黑色的电话号码,除此之外,右下角还印有粉色的公主裙涂鸦设计。 是从莫锦溪的本子上撕下来的一页纸。 02.锦鲤 小男孩细心收好那张日记纸,却从未拨打过那两串手机号。 同样的小学年纪,莫锦溪每天的日常就是与小伙伴们玩乐,而他已经学会了洗衣、做饭和处理家务活。 不是简单易行的做家事,是迫不得已,是没有依靠,是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因为没有人会挡在他身前。 是做得再好也不会得到一句鼓励话语的十岁小孩。 骆齐总担心自己在外人眼中的印象像只依靠他人为生的寄生虫,因此事事都渴望做到无可挑剔。 想以此作为证明,他并不可怜,他也不需要靠山。 ** 杨蕊年:【虫,今天不来?】 骆齐:【嗯,家里有事。】 少年将手机锁上屏,进到浴室内洗漱。 今天是莫锦溪回来的第二天,他没怎么睡好。 现在的他们不只是童年玩伴,彼此都长大了,并且要住在同一屋檐下。 骆齐懊恼的事项一夜多了很多。 当他从房内出来的时候,莫锦溪已经出门了,连房门都大剌剌地敞开着,一点秘密也没有,同儿时一样坦然无惧。 骆齐做不到,他的房门不仅紧紧关闭着,甚至还上了锁。 太久没回到怀溪镇来了,作为一位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莫锦溪一大早便在镇上走来走去,对一切都感到新奇有趣。 大白天,她的心情一直挺好的,直到在这里遇到了她的高一同桌颖洛。 “你怎么也回来了?” 少年慢悠悠地从自家新建的楼房院子门口走到她身旁,“鱼小姐,你也太霸道了吧。” “你能回来,我不能回来?” 他们俩在某种程度上挺相似的,和镇上的同龄玩伴羁绊都不深,因为自小便被父母带到市区去居住,只有少数节日会回到镇上。 时间一久,与小伙伴们的关系也就淡了。 听见这称呼,莫锦溪的脸蛋因为羞涩,蹭的一下变得通红,“在外面别这么喊我。” “好的。”他乖巧地点点头,像是理解,“在外面应该叫你锦鲤小姐。” “……” 时间回到数个月前。 两人同在市区高中就读,同一年级、同一个班,在班上还是同桌,就连数学成绩都相差无几。 “我六十分。”莫锦溪挺满意自己的成绩,正好压上及格线。 “你呢?” “五十八。”少年埋下头道。 莫锦溪没忍住笑出声来:“你要罚抄了。” 然后她又得意般提起,“知道我为什么能考六十分吗?” 颖洛给面子地抬起脑袋来,顺紧她心意摇了摇头。 女孩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我叫莫锦溪。” 他挑起眉:“然后?” “你看。”她握着笔,在白纸上写下自己名字中带有的“锦”字,“我爸妈可说我是能给人带来好运的锦鲤。” “代表财富、健康和幸福的好运鱼有没有听过?” “这跟你数学考六十分有什么关系?” “你懂什么。”她拿起自动笔在少年的卷面分数上画圈,又移动胳膊,重点画了画自己的六十分,接着将笔扔在桌面上,“罚抄的人没资格说话。” 他无语地盯她:“…那是我的笔。” 回忆到此结束,少女抬手咬了一口手上的雪糕。 “刚起早就吃雪糕?”他眼馋了起来,“看得我也想吃。” 莫锦溪大方道:“要不要去我家?我给你拿。” 颖洛有点犹豫,“骆齐在吗?” “我出门的时候他还没醒。”女孩自顾自往前迈步,没能及时想起颖洛与骆齐之间的爱恨纠葛。 这两人曾经是最要好的朋友,就连名字也相似,一样为左右结构,拆字后,同有一个“各”字。 可生活处境却是天差地别。 颖洛从未被父母教导过── “别再去找骆齐玩,那种家庭的孩子,心思能有多好。” 这也抵不住骆齐爱胡思乱想的性格。 日夜听着旁人的冷言冷语,他的内心难免受挫与封闭,因为承受不了外人的嘲讽奚落,所以他将自己藏了起来。 躲闪的第一个对象,便是当时的颖洛。 莫锦溪适时问了句:“你们还没和好吗?” 在其他小伙伴眼中,这两人大吵了一架,而后老死不相往来。 只有他俩自己心里清楚,他们压根没闹过矛盾,又怎么和好。 少年无奈左右摆头,侧头望她:“他现在怎么样?” “高了好多。”莫锦溪抬手比划着骆齐的身高,“就和你差不多高。” 大家都有在好好长大,在不同的环境里。 二人闲聊的时候,面前的转角处快速闪过一道人影,谁也没在意。 杨永年:【莫锦溪回来了?】 骆齐:【你遇到她了?】 杨永年:【我妹遇到的。】 杨永年:【她说莫锦溪跟颖洛走在一起。】 骆齐盯着手上的消息发愣。 原来颖洛也回来怀溪镇了,这事他不晓得。 走神间隙,少女踏步走进店里。 看见柜台内的骆齐时,她面上疑惑:“怎么是你在顾店?” 莫锦溪记得顾碧专门请了位陶阿姨来家里的超市帮忙。 在同一个镇子上长大的,顾碧给的工资与员工待遇自然不差。 超市的规模不小,顾碧原想多请几位员工来顾店,毕竟上上下下,单单一个人很难顾得过来。 陶阿姨处理事务的态度认真,万事做得周全,她坚持自己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顾碧这才打消了念头,又给陶阿姨涨了工资。 有次她们聊了会天。 “早班晚班都接,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你这样会不会太累?”顾碧还是认为这事有疑虑。 可惜陶阿姨只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叹道:“没钱才累,镇上的工作也不好找。” “叶忆的学费单又寄下来了。” 顾碧的脸色复杂,她知道陶阿姨这些年过得有多艰难,“需要用钱的话就跟我说,少跟我客气。” “我知道啦。”对方玩闹似地笑着,彷佛又回到了从前。 面容上的疲惫却明显,已经回不去了。 “阿姨今天请假了。”少年坐在椅子上,键盘上的指尖蓦地停滞下动作。 而莫锦溪直直朝冰柜处走去,一拉开玻璃柜门,五指就要往里伸。 不巧,下一刻便被骆齐抓住了手,“顾阿姨说别让你吃太多冰的。” 她转过头:“不是我要吃,我给别人拿的。” 少年显然不怎么相信,下意识就问:“给谁拿的?” 莫锦溪的目光投向他身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扭头看,“颖洛。” ————————— 有必要的解释: 女主是莫锦溪,男主是颖洛。 开朗、乐观、活泼、好动的俩主角,以他们的视角作为故事钥匙,发动娃娃车,大家一起探索怀溪镇吧! 本文无三角恋,除了双向奔赴之外,其他关系都是纯友谊。 03.六班 骆齐做事一向一丝不苟,个性极度冷静理性到不愿意让自己在人前出现一点差错。 这还是莫锦溪少见地能在他面上捕捉到错愕与混乱交杂的神情。 一旁的颖洛则像是没察觉到不妥,不着调又自来熟,直接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好久不见啊,朋友。” 少年礼貌疏离地将他的手拉下,“是很久,怎么突然回来了?” 颖洛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自然地漫不经心笑道:“我回来上学。” 不等骆齐讶异,莫锦溪先开了口:“你也回来上学?” 颖洛的视线立马转到她身上:“你也是?” 女孩点了两下头,随后便问出了骆齐当下最想问的话:“你为什么要回来?” 可他只是耸耸肩,自己也稀里糊涂,“我爸妈让我回来。” “回来”这个词贯穿两人的对话,骆齐站在中间,显得突兀又多余。 ** 镇上的高中就一所,怀溪高中。 开学这天,莫锦溪穿上崭新的短袖制服与灰白格百褶裙在房内放置的全身镜前照了又照。 在她从前就读的学校里,男女学生穿着统一都是穿的裤子。怀溪高中倒是不同,比往常的校服要精致得多。 校内并未规定同学们要将衬衫扎进裤裙中,女孩索性便让衣?自然散落下来遮盖住腰线。 高二总共就七个班,班级没有依照成绩区分出主次,而是由校内系统将学生们打散,平均排到各班。 她和颖洛一同被安排进了现今人数更少的六班。 两人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 少女的眼珠子缓缓扫过教室内一圈,只有一个熟悉的人。杨永年坐在最后排的座位上,身旁正好没人。 莫锦溪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座位能被排到熟人身边,毕竟高中也是有区域划分的。 在这个班上,就只有她、颖洛和杨永年是住在同一住宅区,关系相比其他人肯定更好。 高一刚入学那会,班主任让他们自个儿选座位。 在当时的班级里,莫锦溪只认识颖洛,两人很自然地就坐在一块了,没想到同桌一坐就是一年,现在还一起转学到同一个班上来。 她抬眼瞄他,真是缘分不浅。 少年余光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弯起手肘轻触她的胳膊,“要坐哪?” 颖洛在问话的间隙,她正好和杨永年对上目光,“杨永年旁边怎么样?” 杨永年的座位后面正好有空位。 颖洛抬眸看了眼后回应:“行啊。” 三人的位置能形成一条对角线。杨永年坐在中间,同桌是莫锦溪,后桌是颖洛。 这三个人在一起,算是凑齐了三个傻白甜,一样的话多又少根筋。 幼年时期的玩伴里,他们俩和其他人的关系都在逐渐疏远,唯独杨永年一点没变。 他的性子单纯,天真又重感情,一旦将对方划分到自己的领地范围中,那么就算再久不见面也不会轻易与对方产生隔阂。 莫锦溪和颖洛算是搭上了儿时的顺风车。 “莫锦鲤,你们俩说好一起回来的?”少年主动上前搭话。 姑娘侧着身指了下斜后方的人:“我前几天才知道他也在。” 颖洛则撑着脑袋:“我也才知道她有回来。” 三年未见,交流氛围却自然又无芥蒂。 回来的这些天,他们一共就见到过两个伙伴,一个是骆齐,另一个便是此时的杨永年。 不同的地方在于,前者的冷漠与后者的热情。 他们和杨永年虽说是三年没见过面,但不是三年来都没联络。 杨永年这人分享欲旺盛又爱关心朋友。莫锦溪发的每一则动态里,三不五时就能收到他的回覆,两人一直有来有回,是稳定的持续性关系。 骆齐却不一样,和他的三年未见,就是纯纯断联。把话说开点,她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课间时候,杨永年拉了个三人群组,群名取做“胜过诸葛亮”。 颖洛:【你这名字什么意思?】 莫锦溪:【……】 杨永年:【欸,先说重点。】 杨永年:【别在这个班上交朋友。】 莫锦溪:【为啥?】 颖洛:【???】 少女抬头环视了一圈六班的同学们,有几个课桌椅空荡荡的,没有人在。 方才在讲台上时,班主任让他俩自由挑选同桌。想来空着的那几个座位,应该是暑假期间转学离开的学生。 正要收回目光时,她和几位远处正在交谈的同学们视线碰上。 他们带着友善的微笑与好奇的眼神盯着她与颖洛,还有人对她挥了挥手,莫锦溪扬起唇角作为回应。 新同学看上去人还不错啊。 她不解地低下头正要询问,便看见了杨永年发过来的消息。 杨永年:【高一的时候有几个同学是因为霸凌才转学走的。】 女孩一瞬间瞪圆了眼。 莫锦溪:【霸凌??】 颖洛直接发了一连串表示惊讶的emoji。 杨永年:【两学期一共转走了三个同学。】 莫锦溪:【是怎么样霸凌?打人?】 颖洛:【学校不处理?】 杨永年:【不仅不处理,还挑了几个倒霉蛋来补这班人数的空缺。】 杨永年:【倒霉蛋就是我们三个。】 杨永年:【我本来在五班待得好好,突然被学校的系统抽签选上了,这学期才转班过来的。】 杨永年:【@莫锦溪我也不确定,感觉这班上一堆笑面虎。】 颖洛简直欲哭无泪,霸凌事件他只在电视剧和新闻里见过,这还是头一回站在风暴中心附近。 莫锦溪的状态则相反,在乌云聚集且猜不准何时会下起雷雨的环境下,她显得十分平静。 莫锦溪:【至少我们三个在一个班。】 不是单打独斗就还好。 不论在什么样的境遇之中,至少他们有三个人能相互信赖与照应。 颖洛:【反正我们三个别分开,要不然可能会被抓去打。】 刚接触陌生人群,不管什么样的情况,防范意识高点肯定没错。 这间学校连霸凌事件都能够心安理得地视而不见,更别提校内的监视器,说不定就是个摆设。 莫锦溪:【我去厕所怎么办?】 杨永年:【在外面等你。】 ————————— 很喜欢一些稳固的铁三角友情关系,没有一个人是多出来的感觉,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特质,在团队合作当中,每个人都会被夸奖。 我们傻白甜三人组在一起,情绪价值满满满! 04.当铺只是名字 那一天的午休时间,杨永年带着他们两个新来的转学生逛了逛学校。 校内资金有限,每年的新生人数也在逐渐减少。空旷的校园中,除了刚落下的叶片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新鲜事物。 随着风吹,地面上的树叶正缓慢移动着,周遭也凉快了些。 大中午,烈阳高挂头顶。 他们在室外走了又走,实在耐不住热。 杨永年提了句:“要不要去小卖部买冰吃?” “好啊。”少女的两颊晒得泛红。 颖洛的情况还算好些,因为事先准备了顶鸭舌帽。 右边的人同意了,杨永年扭头看向左侧的少年,“去不去?” “走走走。”颖洛同样被暑气闷得受不住。 三个人买完冰后,便坐在树荫底下的长椅上乘凉。 面对着红土操场,杨永年忍不住感叹:“有你们陪我真好。” “骆齐整天像个闷葫芦似的,不懂变通。” “这也不行做,那也不行说,太守规矩了。” “真的。”莫锦溪对此有认同感。 颖洛随后问起:“你妹呢?” 讲起亲妹,杨永年又开始吐苦水:“我妹你们还不知道啊?” “就差没抱着书本睡觉了。” 颖洛笑着看透:“杨蕊年拿了奖学金还不是第一个给你买礼物。” “那是。”杨永年窃喜着低头。 谁都知道他是个标准型妹控,最疼爱自己的龙凤胎妹妹杨蕊年。 社交账号内除了自己,他发的最多的照片通通有关于杨蕊年。 “蕊年现在怎么样?”莫锦溪前后晃着腿,“我回来到现在都还没见到她。” “你也好久没发过她的照片了。” “她现在不肯让我拍了。”少年左右转着脑袋,指着自己的五官,“我妹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就是我的长发版本。” “谁不知道啊,你们简直是双胞胎。”颖洛替莫锦溪解释:“她的意思是问杨蕊年过得怎么样,都好久没见了。” “这阵子不太好。”作为亲哥的少年垂下颜面,失落道:“有自己的秘密了,啥也不跟我说。” 莫锦溪侧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 接着抬眼便见颖洛也忽然低落了起来,她喊道:“你也振作一点。” “──怎么大家都这样。”颖洛垂着眼:“我真搞不明白。” 其余两人的视线齐齐往左转。 “我跟骆齐根本没吵过架。”他撑着手,满腹委屈地诉说着:“也是他单方面不理我。” 为什么大家都会变,他们三个的确想不通。 莫锦溪对这座小镇的印象很浅,和伙伴们一块玩耍的回忆却深刻,其中杨永年排第二,骆齐排最尾。 而她最好的朋友。 ──“陶叶忆呢?” 少女喊了声杨永年的名字,淡淡抬眸,“她过得怎么样?” “剪了头一刀切短发,大概在脖子中间的长度。”他望向草地,想不到陶叶忆的其它变化,“还是一样不爱说话,很冷淡不好亲近。” “要不是从小就认识,她估计理都不理我。” 莫锦溪的嘴角也随之落了下来。她不是没想过挽救她俩之间的感情,是陶叶忆压根不给她机会。 有些人看似锁上了自己的内心,实则也阻挡住了外头想进去的人。 她知道陶叶忆的本性为何,但变了就是变了。 三个人,三面惆怅。 再开朗乐观的人,也有控制不住的局面。 因为对方害怕被抛弃,所以对方先抛弃了他们。 “你们不会读到一半又转学走吧?”杨永年现在最担心的问题莫过于此。 他的性格虽然外向又随和,却也实在承受不住好朋友来了又走,当网友显然比不过此刻肩并肩而坐带给他的安全感。 只不过在他的猜想里,莫锦溪和颖洛对怀溪镇是没有多大感情的,要不然也不会三年都不回来见他们一面。 他佯装无所谓的姿态将话问出口,心头却隐隐不安着。 幸好。 “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六班?”莫锦溪轻笑:“我可做不来这种事。” 颖洛则直率地举起了三指:“我发誓,就算我爸妈让我回去,我也坚决不走。” 杨永年将冰棍咬在嘴上,双臂搭上了另外两人的肩头。 着实为此松了口气。 少年的话音含糊不清:“你们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现在的处境太艰难了。 莫锦溪的脖颈被少年的胳膊勾住,视线范围偏了又偏,突然有间隐密的小屋入了她的视野。 她眯起眼,认真看了会后才问:“那是什么?” 杨永年松下力道,随她的目光望去。 “当铺。” “你们学校还有当铺?”颖洛下意识惊叹与不解。 “当铺只是名字,那是交易所。” 莫锦溪好奇:“这不触犯校规吗?” 杨永年继续解释:“屋子建在校外,学校管不了。” 虽然选择去交易的对象大多都是学生。 ** 放学时段,莫锦溪是同颖洛一起出的校门。 杨永年说他有事,让他们两个先回家。 当晚,三人群内。 颖洛:【可是朋友们,我们会不会太早下定论?】 颖洛:【说不定六班的同学没这么坏呢?】 颖洛:【毕竟我们没亲眼见过他们欺负同学。】 莫锦溪:【@杨永年你出来说说。】 杨永年:【晚点讨论,我还没回家。】 莫锦溪:【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 颖洛:【哥,都快十一点了。】 颖洛:【干嘛去了?】 见杨永年没再回覆,莫锦溪先退出了聊天框,她打算去问问看骆齐。 顾碧请了固定的钟点工,三餐时间会上门来做几道家常菜。 骆齐没回来吃晚饭。莫锦溪听外婆说了,骆齐这一阵子很忙,晚餐几乎不在家吃。 少女走到紧闭的房门前敲了两下门,里头没人应答。她抬眼看了下门缝处,房内没开灯,估计人还没回来。 莫锦溪不怎么爱管闲事,正准备转身回房,手机上就收到了消息。 骆齐:【还能适应吗?】 莫锦溪:【还行。】 骆齐的处事态度,客套正经得惹人心烦。 同岁的好友之间,说来说去永远没有一句玩笑话。 因为处境不同,莫锦溪没办法也没理由去理解他。她做好自己的本分、遵从自己的内心,并且真诚待人。 但对方要是不领情,她并没有义务要去捧着一颗捂不热的心。 05.交易所 翌日一早。 她出房门的时候遇上了骆齐。 少年的衬衫钮扣一扣到顶,衣面没有一丝皱褶。 莫锦溪本想直接路过他,倒没想到他会先开口。 ──“今天要一起走去学校吗?” 主动搭话这一举动,算是拿捏住了莫锦溪。她是个情绪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人,对方一旦示好,她的语气也会跟着放软下来。 说到底,她与骆齐鲜少发生矛盾,因为他这人没有脾气得像个木头人一样,只懂得听大人的话。 不笑也不闹的关系令她难以习惯,所以她和骆齐之间的感情淡,即便认识了十多个年头,相处起来也像普通朋友。 她其实想说很多话,可面对骆齐这个有自己一套回话公式的人,她讲什么都像在对着电脑、老师、长辈,唯独不是同龄好友。 “我跟颖洛一起走,你要来?” 骆齐明显停顿了会才道:“阿姨昨晚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多看着你点。” 又来。 “不用麻烦你了。” 他微拧起眉:“不麻烦。” “没必要客套。”她没再给眼神,绕过他继续往楼下走去。 少年跟在她身后,他能直观感受到莫锦溪并不待见他,但他不清楚原因。 骆齐抿了下唇,纠结喊道:“溪溪。” 睽违了三年的称呼忽然传入耳内,这回换莫锦溪愣住了。 她扭过头,又重复了一遍:“我和颖洛一块走。” “嗯,我也一起。”少年的脸色毫无抗拒。 这让莫锦溪摸不清头绪。先冷落颖洛的人是他,这次主动靠近的人也是他。 她毕竟是局外人,没资格批评他们这段关系,也没资格指责骆齐无故将朋友抛下的这一行为。 不过有件事让她挺在意的。 ──“你知道学校旁边的那间交易所是在做什么样的交易吗?” 昨日放学那会,莫锦溪与颖洛的意见达成一致,他们都好奇杨永年口中的那间“交易所”实际上是在做何种生意。 屋子就盖在学校旁边,店招牌还取名叫做“当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于是他们趁着放学时段刻意去小屋附近瞄过几眼,这才发现去交易所消费的客人几乎都是学生。 她和颖洛自认为不是什么正义使者,单纯就是觉得这事新鲜。可惜他俩都胆子小,只敢站在远处看,没想过上门。 “不是有趣的地方,你别掺和进去。”骆齐侧面拒绝了回答此问题。 神神秘秘的,挠得人心痒。 “你越不想告诉我,我越想去看看。” “别去。”他认真道。 可惜这次碰上了莫锦溪这个硬茬子,“不告诉我,我就去。” 他拉住了她的手腕:“莫锦溪,你别闹。” “你才别老是这么正经呢,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越活越像个古板的大人。” 莫锦溪吐槽完又出其不意地提起其它问题:“那不然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你不理颖洛。” 少年顿时面露难色,这件事他更难回答。 骆齐想不明白为什么疏远一个人非得需要一个具体的原因。 就算他们曾经很要好。 可是骆齐此刻的脑海中却完全没有两人儿时在一块玩耍的画面。 眼前闪过的全是一些令他感到难堪的场景。 就比如有一次骆齐兴高采烈地想去找颖洛玩,跑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他正要出门。 小男孩站在院子外,一手拿着玩具,一手牵着妈妈的手指。 女人嘴上还叮咛着:“宝贝小心点,爸爸要开车出来了。” 骆齐站在远处,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却能清楚看清嘴形和母子俩的举动。 这只是个开始,他开始对颖洛产生类似于嫉妒和羡慕的情绪。 再比如颖洛每次出来玩身上总会背着水壶,掌心中偶尔会握着一袋手工饼干。 “我爸爸做的饼干,我们一起吃吧。” 小男孩身上干干净净,脚上穿的是最新款的球鞋,骆齐只在电视上看过。 颖洛却说:“这是我妈妈出差回来给我带的礼物。” 礼物这一词在骆齐的知识盲区内,他知道“礼物”的意思,却从来没有收到过父母给自己买的礼物。 就算是生日,他连块蛋糕也没有。 骆齐连许愿的资格都没有,而颖洛就住在童话故事里。 这就是骆齐难以启齿的,疏远颖洛的理由。 苦恼了一会后,他妥协般道:“我告诉你交易所的事情。” 在两者之间,骆齐选择避开了有关于颖洛的问题,这在莫锦溪的意料之外。 但她还是很快答:“好啊。” 交易所,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用来交易的场所。 莫锦溪好奇的点在于。 ──交易的品项、交易的筹码是什么? ──当铺的掌管者又是谁? 怎么老是逮着学生薅羊毛。 两人坐在饭桌上。 莫锦溪嘴里啃着肉包,手上还拿着杯豆浆,两耳呈现预备姿势,大脑则备好了纸和笔,方便一会全数转述给颖洛听。 他们两个新来的,对校内的一切都生疏,只能暂时同盟抱团取暖了。 包子咬了一半后,骆齐终于开始了他的讲述。 “上学期学校出了几起窃盗案。” 怀溪高中,镇上唯一一所高级中学。聚集在此校园的学子几乎都是住在镇上的孩子们。 怀溪镇地区偏僻、商业价值低。 没有设立观光景点就没有外来游客,没有游客便提不起人均经济。 一年又一年的日子,眨眼间过去了,镇上的经济停摆、人民朴实单纯。 镇子里连路口的监视器都少,更别提学校内部,走廊上的镜头就像是摆设一样,压根没想过有一天会用上。 “学校提供不出监视器画面,我们报警也没用,镇上的派出所没办法处理。” 莫锦溪怔怔眨了眨眼,骆齐所说出口的实情,都是她从未遇过的情况。 她以前只能察觉到自己在身处外婆家时,手机上的信号总是掉线,视频也老是卡顿。 倒没细想过主因,原来一环扣着一环。 “校内的领导也冷处理了这些事,因为被偷的都是一些零花钱。” 零散的钱财不似大额数目,所以被草草了事。 莫锦溪忽然觉得有些讽刺,要是将钱财比喻成学生,那么她与所有怀溪高中的同学们是不是都算那些所谓零散的、不被关注的孩子。 况且这事的重点不只在于被偷的钱,而是学生们的安全性问题。要是不好好处理,同学们就相当于处在一个令人惶恐不安的校园环境当中。 她无力又隐隐不安地接着提问:“然后呢?” “这件事跟‘交易所’有相互连系的关系吗?” 06.怀疑 “交易所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女孩轻轻蹙起眉,没太听明白。 “什么意思?” 交易所、窃盗案。 这两个词该怎么连结起来。 “连学校跟当地的警局都不肯出面处理的案子,在当时有人站出来解决了。” 她似懂非懂问道:“就是交易所的经营者?” “嗯。” 当铺在学生间的名气也是这么起来的,用筹码来交易自己处理不了的事件。 “那范围也太广了吧,什么事都能处理吗?” “当然不是。”骆齐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告诉你交易的内容了,你答应我你不会去。” 这话解释得云里雾里,她哪能听明白啊。 也没说清楚盗窃者是谁。 “那当时被抓出来的小偷是哪位?” 少年仔细想了想,最后只说:“六班的同学,已经转学走了。” 难怪。 那不就和杨永年所说的六班霸凌事件给结合起来了。 可是两学期一共转走了三个同学,她不论怎么想都依然认为此事有蹊跷。 早饭吃饱了,故事内容也前前后后稍微搞明白了。莫锦溪站起身将玻璃杯冲洗干净之后便打算往学校去了。 走到超市内时,因为还未到营业时间,所以陶阿姨还没来上班。 “你帮我记一下账好不好?”她回过头,指了指货架:“我想带几包薯片去学校。” ** “你昨晚到底去哪了。”颖洛插着手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样。 对着杨永年就是一连三个问题:“为什么那么晚了还没到家?” “为什么一回家就说要睡了?” “不是说好等你回家要讨论的吗?” “还有你。”少年的视线一转,质问的对象轮到莫锦溪。 “为什么今天没跟我一起走来上学?” “你让我自己走是不是因为有其他新的好朋友了?” 才转到新学校来第二天,颖洛一身怨气,又委屈又心酸,感觉自己又要被抛弃了。 “我先解释。”杨永年淡淡举起手,他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我昨天跟我妹吵架了。” 昨天放学,杨蕊年正好被他逮住。 问了好久都不肯告诉他,她最近究竟在忙什么、为什么总是躲着他这个亲哥哥。 杨蕊年不愿意开口,杨永年就跟踪她,结果跟到半路跟丢了,怎么找也找不着人。 “你的脑袋怎么斗得过杨蕊年啊?”颖洛吐槽。 “我就怕她有事不跟我说。”少年抓耳挠腮,满脑子混沌。 这个问题待会解决。 “莫锦溪,你呢?”颖洛的目光直直对着她:“你今天跟谁一起上学的?” 莫锦溪掏出自己的空白笔记本和圆珠笔,招了招手让他们两个都靠过来。 “我今天跟骆齐一起走来上学的。” 她在空白内页的中间位置写上了工整清晰的五个字。 ──当铺(交易所)。 “我问了他这个。” 说完,她侧过头问同样在本校就读过一年的杨永年:“你知道交易所的源头吗?” “去年当铺里的经营人解决了学校出现的窃盗案,我就知道这样。”杨永年诚实道。 因为自己的东西没被偷,所以他并不是很关注这件事。 “窃盗案?”颖洛因为疑惑而微张着嘴,“那不是应该由学校或者警察来处理吗?” “学校不作为,警察也插不了手。”莫锦溪抬眸去看他:“问题就出在这。” 少女的笔尖又动了起来,就着中心区块的五个大字延伸出几条线。 ──学生(消费者)。 ──当铺经营者(卖家)。 ──委托案件(交易品项)。 “这是我目前能理解的情况。”她将笔记反过来朝他们展示,“但我不懂当铺的经营方式。” 颖洛还在认真了解上头的文字内容。 杨永年先提出了疑惑:“你为什么想了解当铺?” “我们刚刚说到的窃盗案,你知道小偷是谁吗?”她反问。 少年摇了摇头。 莫锦溪放低了音量直言讲明:“是六班的同学,已经转学走了。” 纸上又多了一行字。 ──窃盗案,窃盗者出在六班。 “你是在怀疑当铺的经营模式有问题?”颖洛一下子搞懂了她的想法。 女孩点点头,仍对着杨永年:“你昨天说的霸凌要是真的,我觉得有可能是当铺间接导致的后果。” “那也不是他们霸凌人的理由。”杨永年义正严辞道。 “当然。”这她不否认,莫锦溪继续说自己的想法:“但要是引导性霸凌的话,那当铺就不该存在。” 颖洛问她:“你想怎么查?” 莫锦溪刚想张口,却突然感觉到有一道陌生视线正紧盯着自己。她直觉朝教室外的方向望去,对上了一双不躲不闪的眼。 走廊上的少女一头俐落的短发,目光就胶着在她身上。 黑眸中倒映着莫锦溪的身影,她在她的注视下站起身。 “我出去见一下陶叶忆。” 而陶叶忆却在她抬步往外走的那一刻立马转身离去。 莫锦溪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走出了几米远,身旁一起的还有骆齐,他们一同进了五班的教室门。 五班教室就在六班旁边。 但她很确定,陶叶忆是专门来找自己的。 这一小段插曲成功打断了她原有的思路,在莫锦溪的精神层面上,情感力压理智。 “陶叶忆跟骆齐都是五班的?” “嗯。”杨永年点头,“我妹也是。” “原本我们四个在一个班。” “欸。”颖洛凑了过来:“她怎么一看到你就走了?你们两个也有矛盾啊?” 少女弯起胳膊枕着下巴,提不起劲道:“说没有你信吗?” 莫锦溪和陶叶忆可以说是待在母亲的肚子里时就认识的关系。 一个外向开朗,一个沉静内敛。 她们曾经是所有小伙伴当中,相互之间感情最好也是最稳固的一对。 最初在怀胎时,顾碧与陶阿姨还经常聚在一块谈笑,说两个孩子要恰巧是一男一女那就结个娃娃亲。 后来,陶叶忆的父亲在一次意外车祸事故当中离世,那年她十一岁。 从那之后,两个家庭的生活环境都持续在改变着,仅一家飞升,另一家跌落谷底。 两个小孩的关系出现了转折,她们不再形影不离,而是一个锁上了门,另一个在外怎么喊都没人应答。 07.规则 莫锦溪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继续了方才临时中断的话题。 “你今天还要跟踪你妹吗?” “还要跟。” 杨永年满面愁容:“我想知道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那你需要帮忙的话再给我们发消息。” 女孩掀起眼皮,改望向颖洛:“今天我们两个一起去当铺看看要吗?” “好啊。” 他同样好奇当铺的运营方式为何。 莫锦溪放松下身心,余光明显能感受到教室内仍有几道视线落在他们这处,但都不似陶叶忆带给她的压迫感。 陶叶忆这个人机灵又理智,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和被什么影响,做事果断且绝情。 她们俩小的时候有一台一模一样的游戏机,除了外观颜色之外,其他功能均一致。 游戏栏目当中的选项数不胜数,有玛利欧、泡泡龙、贪吃蛇,以及其他稀奇古怪又着实吸引人的玩乐项目。 两个刚升上小学的姑娘自然是被迷得晕头转向,整天就抱着游戏机玩。 直到有一天,陶叶忆忽然将手里的游戏机送给了其他刚认识的朋友。 是某一次她们在怀溪镇之外的地方玩耍时遇上的小朋友,那日之后便没再见过对方了。 莫锦溪当时特别困惑:“叶忆,我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了。”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游戏机送给他?” 那可是她们最宝贝的游戏机。 身旁不到七岁的陶叶忆对她解释:“太影响我了。” “什么意思?” “那台游戏机太影响我了。” 陶叶忆当下给自己设立的目标是拿到小学首次月考的第一名,而游戏机占了她大部分空闲的时间段,导致她难以专注于课业。 有些试图将她拉下深渊的事物,她必须放弃,才能往上爬。 所以陶叶忆抛弃了那台游戏机,也抛弃了她。 不论曾经多么宝贝与珍惜。 ** 放学。 莫锦溪和颖洛一同走下了教学楼,周遭人山人海,急着出校门的同学们挤成一团。 一片混乱之下,少年跟在她身后,修长的五指拉住了她左边的手腕。 避免走散,也避免被忽然冲撞,他几乎将莫锦溪环绕在安全区内,右侧是墙面,左侧则是他挡在外头的手臂,冰冷的腕表被人群压得紧贴着她白皙的胳膊。 “我们以后还是晚点下来吧。” 颖洛正说着话,前方的同学猛地停下步伐,莫锦溪也跟着顿在原地。因为太过突然,她没站稳脚跟,上身一下子往后倒,后背轻轻压在少年的胸膛上。 “怎么了?”她扶着一旁的墙壁,踮起脚尖就往前面张望。 “没事。”身后的颖洛看得清楚,刚刚有一个人穿过人群往教室内跑回去了,大概率是有东西忘拿了。 果然没过多久,大部队又开始向前移动。 “等会要不要先去我家吃雪糕?”女孩回过头,脸蛋闷得涨红。 “好。”颖洛低下头看她,这个方向正好替她遮挡住了上方落下的阳光。 手中刚买的冰水被他举起,隔着一点距离靠近着莫锦溪的脸颊。 凉气细细洒在肌肤上,她高兴地笑了起来。 回到家后又再一次出门,这次莫锦溪戴上了一顶渔夫帽,掌心中则握着风扇。 “我们快走吧。”她等不及了。 颖洛被她一路牵着走,来到了交易所外头。 这一回看得比前几次都清楚。 从外观上来分析,房屋内部空间不大,甚至比莫锦溪的卧房还要小上一点。二层似乎有个阁楼,但人要是走上去恐怕都没办法站直。 原木田园风小屋,扛得住风雨,却不像有人在居住,顶多充当店面或据点。 两人踏上台阶来到门前,屋外有个公告栏。 上方写着四个显眼的红色大字。 ──当铺规则。 板子前还摆了一张长桌,上头放了两个箱子,分别是“订单投放箱”和“筹码投放箱”。 两个箱子面前各自摆放着一个小盒子,一边装的是“订单标签纸”,另一边则是“透明夹链袋”。 每一张订单标签纸上都标示着不同的号码,号码下方有一条虚线,虚线底下留着足够大的空白格让顾客写下想寻求帮助的内容。 被店主接收的订单会一张一张在隔天张贴到告示板上,纸面上逐一写着不同的价格。 ──02两百。 ──06五百。 委托的事件内容不公开,所以号码底下被顾客写上字的位置已经沿着虚线被经营者撕下来了。 “只有这两张被接单。”颖洛将规则上上下下看了一回,仍有些迷糊。 莫锦溪比他理解得多些。 “原来委托事件也有标准,店主不是什么单都接。” 他们俩都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格,要不是正好身处六班,又是两个对一切都不了解的转学生,日子实在过得太不安了,压根不敢接触身旁的陌生同学。 他们不想就这么度过整整两年的日子。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我觉得这好有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 “我们要不要写个订单让店主帮我们查六班的霸凌事件是不是真的?”颖洛还搞不明白当铺规则,想着干脆玩一遍试试。 “其实我觉得六班的同学看上去不坏。” 昨日那些暖心的微笑和打招呼的举动,莫锦溪当时正身处全然未知的环境,却真切感受到周遭同学对他们的友好态度。 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上前与他们交流过,这一点倒是蛮奇怪的。 “霸凌要是造谣的,那六班的同学们也太冤枉了。” 耳边传来颖洛的话音,莫锦溪若有所思地上前取了一张标签纸,上头的号码是十五。 “我们的订单会被接收吗?” 少年的嗓音轻快:“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拿着纸,往回家的方向走。 迎着夕阳,颖洛似不经意间问起:“你明天还有要跟我一起走去上学吗?” “有啊。” “那我在你家外面等你?” “好。”她侧过脸,“来之前发消息跟我说一声。” 少年点了两下头,“要委托的事情我们明天到学校三个人一起讨论?” 莫锦溪抬起眼,话题又一次走歪:“你这样很好看,光就照在你脸上。” 颖洛无奈回望她:“我问你正经的。” “好啊。”她扬着唇答。 08.编号十五 “你今天早上为什么不跟我一起上学?” 明明可以三个人一块走到学校,莫锦溪却让他自己走,颖洛心底的那一小块疙瘩仍存在着。 “是因为骆齐吗?” 要是这个原因他还能够理解。 莫锦溪不着急回答,只先问他:“你们两个的矛盾是什么?” 清早吃早餐那会,骆齐原本说好可以三个人一起走,后来又反悔了,好似回忆起了什么往事,一提及颖洛就面露纠结。 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纠葛让骆齐放不下,颖洛却从始至终都坦然自若。 “我真的不知道。”他垂眸踢了下脚边的碎石,难受道:“他可能就是不喜欢我了。” 人都会长大,世界也在变化。 当初再要好的朋友也会在一夜之间发生关系层面上的改变。 颖洛作为被抛下的那个人,彷佛掌心中握了一把细沙,不论抓得紧或放松力道,沙子都会从夹缝间慢慢流失。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将剩余的那些散沙一点一点装进玻璃瓶内,动作小心又谨慎。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莫锦溪忽地微仰起头望他:“当然了。” ** 开学第三日。 六班的最后排,有三个人围绕在桌前,对着一张标签纸研究了半天。 莫锦溪手握着笔,不晓得该如何下手,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你真没去过当铺?” “真的。”杨永年没说谎。 他甚至连交易所这玩意儿是从何时开始营业的都不清楚,也根本没认真去思考过当铺对怀溪高中的学生们影响力深到什么程度。 因为没有范例,所以他们捉摸不透委托内容的句式该怎么写。 一直到第一节上课铃声响起,纸面上除去数字十五,其余仍然一片空白。 周三的第一节课程是语文课。 课任老师是一位外地来的年轻姑娘,对待教育工作这事,满腔热忱与活力。 同样伴随着的还有一些弊端,事物看得浅薄,上级说什么便信什么,玩不得勾心斗角。 高二六班她带过一年,仅任职语文老师,霸凌事件在校内传得广,她自然也有所耳闻。 现在再抬眼看过一眼六班的同学们,与初见时的感受大不相同。 “有转学生啊?” 讲台上的老师翻了翻本子上的名单,依次念出:“莫锦溪,颖洛。” 年轻女人仰首露出笑容:“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也是隔壁五班的班主任。” “我叫杜卿。” 杜卿手拿白色粉笔,在黑板面上清晰书写下自己的大名。 转过身后,她的掌心重新撑在讲桌上:“要是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 “杨永年你也是。” 话里的意思他们自然能理解。 打过招呼之后,杜卿准备开始今日份的课程。 “我给你们出的暑假作业是一篇四百字的作文,题目是‘家庭旅游’。” “都写完了吗?” “老师。”六班的班长举起右手,“全班都交上了,收在我这里。” 杜卿望向班长课桌上那一迭草稿纸,满意道:“很好,先发下去吧。” 她拍了拍手上的麦克风收音孔,确认教室内的音响设备正常。 “待会从一号开始,每个人带着自己的作文上来朗读。” “没轮到的同学就留到下一节课。” 杜卿的话一出口,台下随即便出现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颖洛的上身前倾,点了下杨永年的肩膀:“你有这个作业吗?” “有啊。”少年抽出自己抽屉里的草稿纸给他看,“我应该是最后一个上台的。” “你怎么没把作业交给班长?” 杨永年有些无辜:“我不知道要交,没人跟我说。” 莫锦溪默默数着时间,这节课已经过去十分钟左右,每个同学平均占比两分钟,今天最多只会有二十个人上台。 “今天应该轮不到你。” 她和颖洛正好能趁此机会记一下六班每位同学的名字。 两分钟的作文朗读时间,足够他们粗略了解在场各位即将在同一个班上待两年的六班同学了。 名字、声音、长相、处事态度、性格含蓄或大方、待人是否礼貌。 只不过他们从未料想过,答案会如此极端。 “一号,谢志雄。” “二号,陈胜意。” “三号,王正义。” …… “七号,林贵荣。” “八号,谢龙俊。” “九号,王富平。” …… “十三号,陈晓珍。” “十四号,鲍鲍。” “十五号,王华。” …… “十七号,李宜芬。” “十八号,陈秋怡。” “十九号,王明月。” …… 同学们作文当中写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通通是老老实实地在讲述自己压根没时间出去玩。 大多数人暑假时都在帮忙家里人做农活、到田里去耕地种稻苗。 要不然就是待在家看管年幼的弟弟妹妹、照顾年迈的爷爷奶奶。 再者便是坦承道自己家里吃喝都犯愁,更别提出镇到外地去游玩。 莫锦溪越了解班里伙伴的家庭状况,内心便越发感到复杂与恐慌。 她甚至开始怀疑,窃盗案的真实情况,不会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给六班这群安守本分的同学吧。 闹事者打定主意知道他们不敢反抗、为自己讨要公道,就将丑闻全都扔到这个班里头来。 可是她又没证据去证明自己的猜想。 证据。 课间钟声响起。 莫锦溪立马转过身去,望着身旁的两人。 “我知道委托内容要写什么了。” ** 夜间,当铺木屋里坐着三个人。 经营者围绕在桌前,正进行着每日一次的讨论会议。 大门上了锁,圆桌正上方挂着一盏简陋却足以照亮整屋的白灯。 木屋内部的空间虽然有限,但他们还是置办了点家具,目的是想在原有的基础上,让屋子变得温馨和谐些。 鞋柜与衣帽架摆放在入门处。 紧密拉上的青黛色窗帘前靠墙摆放了一张三人座沙发,柔软舒适的椅垫上增添了薄毯与靠枕。 沙发旁,倚靠墙面放置了一把通往阁楼的单面梯。 阁楼入口并没有被遮掩住,位置明显,但他们并不常上去。 要是不仔细看,那便很难发现。 在进入阁楼的唯一通道,那扇推拉门上被安了锁。 09.泥泞 杨蕊年从包里掏出两把钥匙,拿起其中一把率先打开了筹码投放箱的锁头。 之后她便将木箱内的东西全数倒到桌面上。 一袋一袋的透明夹链袋内装的全是纸钞和数字标签纸。 “二号两百、六号五百,都缴齐了。” 骆齐拿着水性黑笔在记账本上一行一行写下了金额数目,随后又勾选了一旁已经完成该委托事件任务的所属方格。 另一边。 “喀哒”一声,订单投放箱的锁头被陶叶忆给打开了。 她同样将里头的标签纸倒了出来。 一张张填写了交易讯息的方形白纸分散散落在铺了桌布的桌面各处。 有家里不让养宠物想将家犬寄养在当铺里的。 有让他们帮忙写作业的。 甚至还有人一次抽了三张标签纸,在上头写了三个大字。 ──你、是、谁。 陶叶忆目光漠然,细细将那几张废纸撕碎扔到垃圾桶内。 她本来就是个没什么耐心还厌蠢的性格。 规则在公告栏上都写得清清楚楚了,仍不缺乏这些专门来演闹剧的人。 看来今天投的都是弃单。 杨蕊年悠哉站起身,走到屋子另一侧位置摆置的小型冰箱前拿了一瓶气泡饮料。 “今天就没有正常的订单?” 有倒是有。 陶叶忆手中拿着的是十五号标签纸。 她看了眼纸面上写的文字。 ──想交易六班学生霸凌同班同学的证据。 少女抬起眸,问杨蕊年:“六班霸凌那事我们上学期不是处理过了吗?” 他们仨鲜少关注校内谣言以及舆论走向。 “我看看。”骆齐接过那张方形纸,眼神凝滞了会。 “这张不接吧。”他大概能猜到是谁投的订单。 另外两人没什么意见分歧便同意了。 “我们店要不要停业一段时间?”杨蕊年手握冰凉饮品走了回来。 “我哥最近一直在跟踪我。” “也行。”陶叶忆先点了头。 毕竟最近新生入学,不懂规矩还爱捣乱的学生很多,他们制止不了,那就干脆停止营业。 “可以。”骆齐的考量因素则不同。 他们三个组织起交易所的成员有一个共同点,都不想让自己的家人知道自己正利用课余的闲暇时候在校外经营管理着一家当铺馆。 而莫锦溪已经一脚踏进秘密范围内了。 骆齐将那张十五号标签纸揉成团扔进桶里。 交易所也是自这天开始,被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骆齐到家的时候才听婆婆讲起,莫锦溪的父亲回来过怀溪镇一趟。 他记不起上次莫佺在平日的时间段里回来怀溪镇是多久以前,因为莫叔叔和顾阿姨在这几年间总是很忙。 这次回来,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莫佺纯纯是为了见自己的女儿一面。 他们分开的时间还不到十天。 顾碧与莫佺,一个日日给骆齐交代让他帮忙看顾好莫锦溪,另一个在百忙之中也要抽空来一趟怀溪镇。 骆齐盯着手机里顾碧午时给他转过来的零用钱,还有发来的那几句简单的问候家常话。 莫锦溪总是那么幸福。 她所得到的爱,甚至满得溢出来,轻轻撒了一点在他身上。 奶奶拿起桌面上的袋子走来,笑道:“你莫叔叔给你买了几件新衣服,说你正是长身子的年纪,衣服换得快。” “去试试看喜不喜欢。” 骆齐听话地接过购物袋。 “婆婆,溪溪呢?” “空地那练车呢。你莫叔叔给溪溪买了台电动车,她可高兴了。” 骆齐往外走到空地时,正巧看见了颖洛将手臂环绕在莫锦溪的腰肢上。 莫锦溪坐在前座,两手控制住方向:“你别搂我的腰,很痒啊。” 少年摇摇摆摆坐在后座,生怕自己摔了。 “那我抱哪?” 她拍开颖洛紧环住她的双臂:“抓我的肩膀。” 这一幕要是让镇上的其他人看到,第二天指定得传出闲话。 可又因为谣言的主人公是他们两个,那些不实的言论好像不攻自破。 人们总是更爱戴这些被父母捧在掌心上长大的孩子。 并且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与留守在怀溪镇的其他同龄孩子们之间的差距。 有人天生不自信,有人却自生来就是落落大方的性子。 有人懦弱、行为怪异,内心挣扎痛苦又难以去改变自己,所以自厌自弃。 而有人的举止永远坦率自然,毫不扭捏拧巴。 这些差别影射在当事者成长路上的方方面面。 哪有天生就妄自菲薄的小孩,他们自轻自贱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从幼时到现下,他们一旦遭受到打击,就只能自己躲在房内消化情绪。 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全靠自己摸索、碰壁。 即便在外摔倒擦破了皮,也不会有人心疼。 骆齐感觉自己现在站在这里,就像儿时的他站在颖洛家门前。 面前又是一个他融入不进去的现实世界。 明明很近,近得只需要迈几步路就能走到他俩身边。 可是又很远,远到他走了十几年的泥路仍未能到达。 低头看看身上,只收获了满衣脏污。 ** 周四,新的一天上学日。 公车停靠在校外,车内的学生们规矩地排着队,一个接一个踩着台阶下车。 “那不是鲍鲍吗?” 莫锦溪拉住颖洛的胳膊站在原地观望对面一起走下车的同学们。 结果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欸?”少年认真看了看,“她旁边的女生是王明月。” “王富平也在。” “陈胜意跟谢志雄一起走在他后面。” “还有王华跟陈晓珍。” 紧随其后的是李宜芬与陈秋怡。 到此,颖洛终于打心底好奇道:“这台车是我们班的班车吗?” 他们俩没看走眼,六班的同学们几乎都住在同一片住宅区。 怀溪镇虽然地处偏僻、外来客少,但也同其他地方一样,有镇中心与外围环境的区分。 怀溪高中位处小镇的中心位置,像莫锦溪和颖洛这种住在热闹城区的学生,上学只需要走个几步路,经过通学步道便能抵达学校。 而住在小镇外围环境的同学们就麻烦了多,得早他们半个小时起床,而后踏着石路走到公交站牌旁等车。 通往镇上的车次并不多,要是没赶上,那天便会被长辈要求待在家帮忙干些粗活工作。 10.情迷乱事 待六班的同学们走进校门口,颖洛忽然想起昨日那事。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去当铺看看昨天投的标签纸有没有被贴出来?” 莫锦溪松开拉住他手臂的五指。 “走。” 当铺建立在学校后门的位置,他们绕了一圈,踩了不少杂草。 交易所外平时无人看管,不似校园内有定期雇请工人除草,木屋旁的草堆密集,草丛长度高过脚踝。 然而人还未到达屋檐下,莫锦溪一眼就瞧见上头挂的告示牌写着清楚的五个字。 ──无限期停业。 她没露出惊乱的神色,只顾着朝前走,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屋外的投放箱已经被撤掉,布告栏上的公告也一并清空了。 意料之内的,他们的交易订单没有被张贴出来。 “我们昨天才刚来,今天就停业了。”颖洛比她失望得多,“要是交易有成功,我们应该能跟店家见一面。” 少年的嘴角落下:“我还蛮好奇这店是谁开的。” “啊──” 不远处猝然传来的一声尖细刺耳的喊叫让他们一瞬回神。 “颖洛。” 莫锦溪困惑地拧起眉望他:“有人在叫。” “我听到了。” 这次换他拉住了对方的手腕:“要去看看吗?” 她点头,却寻不到音源处。 两人从后门进校。 声音是从校内传出来的,但校园不仅空旷,占地面积还大,即便他们想找也很难走对方向。 而那声尖叫仅止于一声。 “会不会在体育器材室那里?”颖洛越看越觉得诡异。 “外面的铁门没锁。” 怀溪高中的体育器材室是一间独立设在体育馆旁的双间货柜屋,空间打通,类似于外部加装铁门而成的小型仓库。 他想朝那走去,莫锦溪却停住脚步,扯了扯他的胳膊犹豫道:“我们要不要去找老师?” “要是在打人呢?” 她担心他们两个不仅救不了人,自己也会同时陷入困局。 “先在外面看看情况,不进去?”颖洛低下头,等她的回应。 喊声已经停了一会,四周环境静谧得只剩下虫鸣与树枝上的鸟叫声。 “走吧。”她道。 他俩走到明显被拉开了一条细缝的铁门旁,越走近便越确定方才的那声喊叫是从器材室里传出来的。 少年藏在门后,凑到她耳边:“是不是还在叫?” “嗯。”莫锦溪的面色古怪,似乎是察觉到里头传出来的喊声有种难以言喻的异常。 两人一高一低,睁着眼珠子就往里瞅。 随后不约而同地迅即瞪大了双目。 体育器材室内摆了一排排的仓储货架,架上从高至低依序摆放着篮球、足球、网球、垒球还有羽毛球。 看似整齐俐落,架子后的那一区块却彷佛云雾飘渺,如同刻意被人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霾。 面前的缱绻画面隐隐绰绰,耳旁的喘息与哼吟却清晰地在告诉着他们,里面的人正在干什么。 里头脱去校服的二人,此刻紧抱着身躯压在跳高用的海绵垫上。 男生撑起身,脖颈被女孩勾在臂弯内,他藏在校裙底下挺动着腰臂,动作莽而冲。 “刚刚喊什么,想把别人喊过来看我们做?” 女生的语调带着喘:“我让你轻点你不听。” 看来这两人认识并且相熟。 莫锦溪骇然地微张起嘴,脑袋当即当机,想发出声呐喊却一句话也开不了口。 还是颖洛反应瞬速,红着耳根红着脸,仓惶拉起她的手就带着她逃离了现场。 两人一路跑到了东边废弃教学楼的台阶上,随后立时腿软跌坐在地,面面相觑。 “他…他们…”莫锦溪指着器材室的方向,仍惊魂未定。 颖洛则更不用说,直接低首用掌心捂住了通红的脸蛋。 荒谬,简直荒谬绝伦。 青天大白日、两名高中生、地点选在校内的体育器材室里。 怎么想都像是会被登上社会新闻的程度。 莫锦溪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从包内掏出水壶,急促地往嘴里灌了两大口饮用水,却依然平抚不下激烈动荡的心曲。 心电图恍惚就呈现在眼前,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了。 他们旷了早自习,在这栋废弃的教学楼走廊上待了一节课的时间。 清风穿过长廊,撩起莫锦溪随意扎在身后的发尾,低丸子头松松散散,碎发被她挽到耳后。 她掰了一半自己掌上从家里带过来的黑糖馒头递给身旁的人。 颖洛自然接过。 两人就这么沉默无言地吃了起来。 说饿也不饿,彼此都在家吃过早饭了。 手里的馒头还是婆婆非让莫锦溪带上的,她生怕自己这心肝孙女饿到肚子。 现下正好充当起使这呆滞无神的二人转移注意力的角色。 “怎么办。”莫锦溪精神涣散地望向身边的少年,“要当没看见吗?” 颖洛的面色已经逐渐缓和过来,他道:“我们不告诉老师吗?” 女孩叹了口气,和他解释起目前的状况。 “我们要是说了,肯定会被找麻烦。” 少年的反应迟钝,但能听明白。 “也是。” 器材室内的那两位同学都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在校园中偷情,甚至连掩饰的铁门也没记得关上,说不定压根没把老师放在眼里。 这所学校似乎隐藏着许多诡秘而不符合常理的奇闻。 他们两个新转来的学生误打误撞开启了潘朵拉的魔盒,只窥见了其中一角便立即停下动作慌乱逃窜。 第一回是无心之举,而宝盒仍在身旁。 外盒涂满稀奇的涂鸦画作,同时还不断对外散发着闪人眼的光景,警示的同时也似诱惑。 ** 那一日无意撞见的荒唐乱事,不久便被心大的两人抛之脑后。 “我都让你提早出来等我了。” 莫锦溪气愤地盯着动作慢吞吞的少年,满脑袋冒火。 院子里,颖洛全当没看见,他正拎着棉麻手提袋,确定该携带的随身物品都带了。 保冰杯、零食、手机、钱包。 这天是周末。 他们俩约好要逛一逛镇子,了解街边店面的更替现况。 颖洛离家前还侧头看了眼站在院子内温文儒雅的男人:“爸,我出门了。” 正拿着花洒在浇花的颖康朝他笑道:“路上小心,要注意看车。” “──颖叔叔你好。” 围墙外,他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了莫锦溪的问候声。 颖康走到院门口,仍温和地开口:“小溪好啊。” “骑车小心,祝你玩得开心。” 姑娘古灵精怪地朝男人比了个“OK”的手势。 11.满月宴 怀溪镇的人口流失现象严重,马路上几乎见不着轿车,大多是老年人骑着三轮或摩托。 莫佺能放心给莫锦溪买车的原因也在于此。镇上的车祸事故,这几十年来几乎没有。 怀溪镇的路面平整、车流量少,自行车及三轮车还占大数。 这种情况之下,除非自己喝得烂醉撞上石墙或电线杆,要不然绝对出不了大事。 崭新的杏色电动车驶过怀溪镇的中心路段,两人遇上了交叉路口。 莫锦溪控制住车前方向,缓缓松了右手转动油门的力道。 “左边还是右边?” 镇上人口较稠密的街道他们还算熟悉,毕竟是儿时待过的地方,便没有花太长的时间停留在那处。 “左边左边。”颖洛坐在后座,指尖指向左侧。 身旁甜润清新的空气随着行驶速度一下又一下再次轻柔地抚上了他的面庞,触感舒适沁凉。 他们穿过了一处森林道路,大树上绿油油的叶片成了遮阳伞,挡住了明媚却因刺眼而恼人的阳光。 电动车很快驶入了一条乡间小径,身旁两侧铺满了稻田,电线杆一根又一根连接起线路,似在引导着两人骑往前方。 少年远望周遭一望无际的田园风情,霎时感觉到离奇。 “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莫锦溪本在前座悠闲吹着微风,闻言放慢了些微速度。 “还要往前骑吗?” 颖洛将掌心置于她的双肩上,包括自身的抉择权。 “我都行,你来决定。” 她心道,那答案不就很简单了吗。 年轻狂妄,目空一切。 从未设想过陌生区域可能带来的危险,只顾着骑车朝前迈进探索。 直行越过上坡之后,前方的路况终于清晰,他们来到了一处偏远的住宅区。 神奇的是,眼前一间接着一间的二层旧房外,仍没见着一道人影。 莫锦溪停下车,两边都看了眼。 这条道路上,有住宅、农田、轿车,怎么都不像没人在居住的样子,可是却怪异地寂静,一点人声也没有。 下一秒,他们身侧的铁卷门骤然发出咭吱咯吱的刺耳锐音,生锈斑驳的刷漆铁皮缓缓上升。 颖洛见身前的人一点移动的意思也没有,他便缩头缩脑地躲到她身后,低声道:“我们不走吗?” “等一下走。”她想看看屋内是否有人在。 车子离升起铁卷门的那一户民宅有点距离,铁皮已经完全敞开,却不见居民踪影。 “要是有人提刀走出来怎么办?”颖洛显然比她急迫更多,直接往前凑到了她耳旁。 莫锦溪理都没理他,目光却在看清来人之后顿了顿,下意识叫唤:“陈秋怡。” 陈秋怡是六班的一位女同学,和他们在同一个班上。 恰巧的是,周五那日他们几个人有聊过天,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对方。 “转学生?” 姑娘看上去也挺惊奇,骑着单车就朝两人的方向过去。 “你们怎么在这?” 莫锦溪先开口解释:“有几年没回来了,我们在镇里随便乱逛。” 而后又紧跟着不解道:“这一条路怎么都没人?好安静。” 陈秋怡指了指前路:“今天明月家在办满月宴,这附近的人应该都去看她弟弟了。” 王明月也是同在六班的另一位女同学。 “你们要一起去吗?” “我们?”颖洛有点错愕。 “明月的爸爸专门开了一个宴桌给我们同年纪的小孩坐,都是我们班上的人。” 莫锦溪感觉不妥:“可是我们没有被邀请。” 他们甚至和班里面的其他同学都不算熟。 陈秋怡抬手扯掉了手机插孔内的耳机线,通话音立即转换成免提。 “──你们能来吗?” 音响处传来的是王明月的声音,光听语气就能感觉出来她不排斥他们,并且有欢迎的意思。 “这一桌只有我们班的同学,要一起来吗?” 莫锦溪转过脑袋去看颖洛,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走吧?”少年试探问道。 他俩的性格好动、合群、善于结交新朋友。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很希望能搞清楚六班的霸凌事件到底是真的还是谣言。 可惜最后也没能找到答案。 自从知道交易所停业的那天起,他们便达成共识,不再盲目寻找事情的真相,而是改用主观自我意识去判断对方是否友善。 莫锦溪骑车跟在陈秋怡的自行车身后,行驶速度不到二十五。 所幸这一路都是直行,要不然以她刚上路不久的车技而言,真不敢保证颖洛的安危。 少年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那我们是不是要给王明月她弟弟包个红包?” “你带纸钞了?”莫锦溪回想了下,正好前几天莫佺给她留了几张钞票在车箱内。 颖康在镇上买菜都是用的现金支付,便提醒颖洛出门的时候最好带上钱包。 “我应该带了三百多。”他当时被莫锦溪催得着急,匆匆塞了几张百元钞就出了门。 “那我们两个凑六百?” “行。” 他们俩对待钱财从来是该花就花、不该花不花的性子。 两个家庭的教育在这方面相差不大,零用钱就是由孩子们自己自由支配的钱。 父母不哭穷、不抱怨自己的辛苦、不埋怨孩子的存在。 顾碧经常告诉莫锦溪在外别想着给她省钱。有句话她常挂在嘴边说:“妈妈所有的房子跟钱以后都是要留给你的。” 所以莫锦溪对待花钱这件事,从未有过罪恶感。 不过随分子倒是第一次。 说六百是因为以往她见顾碧给亲戚家小孩包的红包钱总是以六张百钞为底往上迭加。 “颖洛。”她有些乏地朝左移动着脖子,不想和他靠在一起。 “我看你还是学一下骑车吧。”方便以后两个人轮流当司机。 “你教我。” 莫锦溪:“……” 12.宝贝别哭 约莫骑了五分钟的路程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处与陈秋怡家相隔不远的独栋民宅。 房屋位处田野间,稻田与楼房仅一墙之隔。 石砖墙内的地基上临时搭建了棚子,透天厝外围热热闹闹地坐了近十桌人。 颖洛远远的就看见了同班的男同学谢志雄像是早知道他们要过来一样,正热情地朝他们招着手,示意他仨往那桌走。 莫锦溪自个背着轻便的斜挎小包,只想着拿来装钱包和车钥匙。 路灯照映下,闪着银光的簇新钥匙圈内先前便被她挂上了可琦安钥匙扣,是莫佺给她买的。 少年身上就带着钱包,其余随身物品随着手提袋一同锁进了车箱中。 “我的钱包放在你这。”他垂下眼,自顾自拉开了她的斜肩包拉链将东西放进去。 莫锦溪习以为常地没去管,扭过头问身边的陈秋怡:“秋怡,我们往谢志雄那里走吗?” “嗯。”姑娘点了两下头,讲道:“同一桌的。” 穿过人群时,颖洛自动牵上了莫锦溪的手。 因为已经是习惯性的动作了,所以他们并不觉得奇怪。小时候出门玩处在人堆中时,父母教导他们的内容便是:拉上手,才不会走散。 可在外人眼里,这般亲昵的互动模式的确不平常。 两人刚坐下,便听同班男同学王富平问道:“你们两个是亲戚吗?” 莫锦溪与他的座位之间隔着一个颖洛。 她摆摆手:“不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王富平指了指这一圈宴桌:“我们这圈都是一起长大的,但都不比你们两个感情好。” “难怪网上都说长得好看的才叫青梅竹马,像我这样的发小顶多算一个村的。” 对方这般直白的自贬式夸赞,难得令莫锦溪感到不知所措。 她一时尴尬得没想好怎么回话,眼神则默默瞅向身旁的颖洛。 另一边,王富平这番话成功逗得陈秋怡咯咯大笑:“你别理他,他这个人就爱乱讲话。” 因为对方的自来熟,颖洛也自然而然地搭上了他的话头:“同学你长这么帅好意思说这话。” 王富平扬起唇笑,害羞地低下头搓了搓鼻尖。 尽管他自身几斤几两自己清楚,但并不妨碍这话他听了特别高兴。 两个人转学来怀溪镇到今日也仅一周的时间,对班上同学的了解还不够透彻。 巧是因为如此,他们更能悟出周遭的同班学生,人处在校内与校外的区别。 待在学校内的时候拘谨话少,在校园外却能主动同他们谈笑交流。 好奇怪,她想。 颖洛拎了瓶乌龙茶往莫锦溪的杯中倒,直到容器满上,他才注意到对方正愣神着。 “怎么了?” 姑娘凑到他耳旁:“回去再说。” “嗯。”他应。 又想起问了句:“你跟骆齐说过你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吗?” “啊。”差点忘了。 莫锦溪掏出手机,飞快朝着宴客圆桌拍了张照片给骆齐发过去。 莫锦溪:【同学家办满月宴,我中午不回家吃哦[大笑][大笑]。】 身边的少年垂下头,指了指自己,低声道:“说我也在。” 故意要在骆齐面前刷存在感呗。 莫锦溪正要退出聊天框的指尖滞了会,摸透他心思又很给面子不拆穿地配合补上四个字:【颖洛也在。】 刚发送成功,颖洛又笑盈盈将脑袋靠了过来:“他回什么?” “没回呢。”她举起荧幕转向对方,猜测:“估计没顾得上看手机。” 其实骆齐已经看到了,在消息发过来的第一刻。 此刻他正使用着手机内部的计算机软件在重复计算本周的超市销售金额。 陶阿姨今天在家休息,陶叶忆代班。 他俩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并肩坐在柜台内讨论了一上午的题,期间几乎没唠过一句闲话家常。 上门的顾客多是街上的邻居,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更不会往早恋的方向去恶意揣测。 在他们眼中,这俩孩子可以用三个词来形容。 ──标致、聪慧、可怜。 也就是美强惨。 他们这一地带的小孩通常会刻意避讳与成绩顶好的人交朋友。 怀溪镇这小地方的父母大多抱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态,并且是带有偏畸强烈的期望,没成那便只有挨打挨骂的份。 要是这时候身边有同岁好友考了满分,自己自然将成为对比,被压一头的孩子只会被打得更惨。 骆齐也曾经困惑,颖洛怎么愿意和他当好朋友。 直到有一次,大约是小学二年级的一次段考结束。 八岁的骆齐坐在课桌椅上,两只小手将纸张对折,细心收起自己的九十八分试卷,目光不经意往右瞥后,他这才发现颖洛的脸蛋正憋得通红。 “颖洛,你怎么了?” 小男孩绷着脸一句话没说,只给他看了眼自己的卷面分数,一排全是红笔画上的叉,最上边的数字是四十,颖洛考了四十分。 骆齐原以为颖洛是害怕被父母责骂才委屈着一张脸。 他没想到的是,颖洛并未藏起那张考卷,并且在走出校门的一路上始终都将那张不及格的试卷握在手中。 等站到来接他放学的颖康面前时,颖洛“哇”一声哭了出来。 小男孩像是终于找到依靠,可怜巴巴地张着嘴哭诉道:“爸爸…我考了…四十分…” 男人无奈地擦去他脸颊上的眼泪,竟还笑着,一点也没黑脸,语气温和:“宝贝别哭,今天带你去吃汉堡好不好?” 颖洛一听这话立马就不难过了,吸了吸鼻子,抽噎着提要求:“我还要吃薯条。” 颖康提起他背上的书包,揉了揉他的脑袋:“只能吃一份。” 当时莫锦溪也在场,她牵着顾碧的手,听见了一旁的动静。 “妈妈,”她贼贼又可爱地笑着,“我也想吃汉堡。” “小机灵鬼。”女人扬唇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待会让爸爸给你买回来。” 怀溪镇当然是没有速食店的,从镇上开车到市里最快也要超过一个小时的路程。 那是骆齐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不用考一百分就能吃到的汉堡。 ————————— 最近精神层面被三次生活摧残得快喘不上来气,原本努力在维持正常的一切都乱套了。于是耐不住性子……灰头土脸地带着为数不多的存稿上来更新几天,在存稿清零之后就要将自己重新埋回现实里了。(叹气但还是要大喊:“求珠珠!朋友们,我爱你们!”) 13.关于友情 骆齐不动声色地将荧幕锁上屏,“溪溪中午不回来吃饭,你要在这吃吗?” “好。”陶叶忆侧过脸,异于往常地多嘴了一句:“莫锦溪怎么不回来吃饭?” 少年言简意骇:“说是在同学家吃饭。” 同学指的肯定是怀溪高中的学生。 这才转学回来一周就在别人家吃上饭了。 陶叶忆装作无所谓,内心却比谁都在意。 涩闷的情绪瞬速繁衍,友情方面的占有欲向来是懂得如何折磨人的。 她与骆齐有一点挺相像,自认为自己绝情且理性地不需要任何情感支撑,实际上还是需要的。 要是不提起、不见面,那还好。 可她当下难以控制地去猜测莫锦溪的交友情况。想的不只是镇上学校内的同学,还有市里的、她没见过的其他人。 陶叶忆曾经想过开口向对方求和,但是时机实在太迟了,她不甘心。 标靶以莫锦溪作为红色中间点,往外延伸一环扩大一环的关系深浅程度,她自觉已经站不到十环那一圈了,甚至还可能脱靶。 她们俩分明是自出生起就认识的关系,比其他人都更早相识,也其他人都更加亲密。 少女低着面容,悬在试题上方的笔尖没再动作,她忽然自嘲得想笑。 从前的她没可能去假设那莫须有的标靶,也不会将自己比喻成漂浮不定的飞镖。 陶叶忆本身就是莫锦溪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部分,不被替代的那重要亲如家人般的关系,她不愿意与其他人共享这份深厚友谊。 同样在这件事情上她发现自己既极端又不好相处。她希望自己在莫锦溪眼中要么存在感为零,要么存在感拉满。 “饿了?”骆齐见她久久没再往下解题。 “没。”陶叶忆淡道。 她接着动起五指,重新思考题目。 感情这事果然耽误时间。 ** 新的一周。 经过假日的那一顿饭,莫锦溪与班里同学的关系拉近了不少,颖洛同样。 王富平腰侧揽着从校内器材室那顺回来的篮球,招呼了几位以往会一起组队打球的朋友。 “颖洛,要去打球吗?” “好啊。” 怀溪高中早自习结束的那节课间有足足十五分钟的自由时间,再加上钟声响起后等待课任老师走到教室开始点名的那几分钟,够他们打完一场比赛了。 颖洛离开之后,班里的几位女孩子围了过来,莫锦溪及杨永年的课桌面上一下子被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 大家各自搬了椅子过来,一边吃早饭,一边聊着天。氛围轻快欢乐,是莫锦溪十分熟悉的晨间聚会,讨论校园八卦的时间。 可惜的是这才开学一周,能谈论的话题内容实在少,她大概听了一些关于高二年级的固定资讯。 比如同年级的段考成绩排行榜,骆齐固定位列年级第三,第一和第二则是陶叶忆与杨蕊年在竞争,她俩势均力敌,甩开了第三名十多分。 王明月喝了口冷饮,玩笑着讲:“我们之前还会打赌年级第一是谁。” 一学期也就三次段考,学业压力已经足够,既然有热闹参与,不会有人想错过。 莫锦溪觉得有意思:“你们都用什么赌啊?” 有人回:“薯片、辣条这些零食。” 随后便听陈秋怡吐槽:“鲍鲍每次都输。” 名字叫鲍鲍的女孩羞涩地抬眸去瞄莫锦溪的反应,不成想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她的脸颊转红,也勾唇回应。 几人还没能聊尽兴,第一节上课钟声扫兴地响起。 众人散去,周围一下只剩杨永年。 “你的手怎么了?”她忽然注意到对方手上的伤痕。 少年得意地勾唇:“我昨天去打架。” “为什么要打架?” 杨永年:“因为我妹。” “?” 杨蕊年的性格调皮又古灵精怪,喜欢一切稀奇古怪且不寻常的玩意儿。 上周杨永年给她买了颗芭比头雕,她隔天立马就将那颗脑袋当作吊饰挂在了书包上背到学校里来,结果遇上了位新生同学嘲弄般问她是不是在养小鬼。 她没因此生气,一点情绪起伏也没有,但是杨蕊年认为那位同学应该得到教训。 衡量了一下对方的身高后,她回家即刻就向杨永年告了状,控诉自己有多难过、多委屈,加油添醋地说对方怎么欺负的她。 想当然,杨永年这位人高还劲大的鲁莽妹控立即便像汪汪队一样出动,把对面矮他一颗头的毛头小子打了一顿。 “你说谁养小鬼呢,我看你就像小鬼!” 莫锦溪听后笑得不行,心想颖洛说的对,杨永年这脑子的确斗不过杨蕊年。 她翻了翻自己的抽屉,拿出了一盒含药创可贴。 杨永年自动伸出受伤的那只胳膊出来,“你想得真周到。” “当然。”她将胶布对好位置,黏贴上肌肤。 他俩的座位正好靠在窗边,后座当时无人。 颖洛走到课桌边时正好听见这番对话,还顺带将这一幕画面收入眼。 好吧,他是有些不高兴在的。 但颖洛猜想,应该是因为三个人的友谊容易出现裂痕,比如天秤更倾斜于哪一方。 或许他觉得自己这一端的重量正在慢慢缩减,所以他才有那么一点点生气。 真的只有一点点。 莫锦溪应该要看出来他在发脾气,她要是没猜出来,他就不跟她说话了。颖洛在自己的小剧场内默默开始了单方面的赌气。 不如他意的是,直到下课钟打响,莫锦溪都没回过一次头。 终于,在颖洛第三次忍不住想开口叫她的名字时,莫锦溪终于扭过头望向他。 “你有想吃什么吗?我们要去小卖部。” 我们?我们! 他才一节课不在,就被另外两个人隔绝在外了是吧? “那我呢?”颖洛因为过度脑补,脸颊涨得不似正常肤色。 莫锦溪以为他打球打累了还没缓过来,本来没想喊他一起去,“你不留在教室休息吗?” 他都坐一节课了,哪里还需要休息。 木鱼小姐要糊弄人,借口也不选得天衣无缝点,一听全是破绽。 不就是不想让他跟着去吗? 不去就不去! “我什么都不要,你们自己去吧。”少年的语调有些微不悦及傲娇。 却遇上了俩傻愣愣的。 杨永年:“那我们去喽。” 莫锦溪拎起钱包,靠拢上桌椅,“走吧。” 14.没头脑和不高兴 近日天气燥热。 校内虽在每个班级都设有独立空调,但因为年久失修,六班的冷气外机在今早出现了故障。 店内学生不多,莫锦溪站在冰柜前驻足了许久,仍是想着给颖洛带瓶水回去。 “给颖洛带的?”杨永年站在她身侧,见她手拿一瓶气泡饮,另一手又拿着纯净水。 她点了下头,没抬眼,“我感觉他心情不太好,可能热的。” “──哥。”杨蕊年的声音近在耳畔。 他俩默契转过头,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身旁。 莫锦溪笑着朝对方招手,面对杨蕊年身边的陶叶忆也是,即使不确定人家是否待见自己,她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心虚。 被莫名疏远的人是她,如今坦坦荡荡的人也是她,她知道自己没做错什么。 也不是非得分谁对谁错,阶段性友谊嘛。 大家都会长大,有自己选择的方向,其中就包括自己的交友圈。 “好久不见。”她自然笑着。 “哈啰。”杨蕊年也浅勾起唇,挥了挥手,“我前几天在街上有遇到你,但你那时候在跟颖洛说话,没看见我。” 莫锦溪略有些遗憾,“下次碰上可以直接喊我。” 而陶叶忆从头到尾没张口,目光有一瞬落在她拎的那瓶冰水上,是特意给颖洛买的水。 所以莫锦溪现在最好的朋友是颖洛? 记忆中那个老是喜欢躲在自己爸爸身后的小男孩,敏感爱哭总要人哄的颖洛。 陶叶忆和颖洛算不上熟人。 不过以此想来那人还是同儿时一样娇气,一感到委屈与不快就需要人关心。 令她不解的是,去输出情绪的人怎么会是莫锦溪? 陶叶忆就着莫锦溪主动哄人这件事感到无比烦闷费解。 从前她即使处在最低谷的时期也从未想过要自莫锦溪身上得到一丝安慰,生怕影响到对方的生活与心情。 六班教室内。 坐在自己座位上的颖洛正在逐帧回想莫锦溪方才的反应。 她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在生气? 少年插着手,发梢随着窗外的热风似海草一般飘动,整个人近乎愁得悲叹。 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目前生气的缘由明明是自认为三个人的友谊摇摆不定,而他此刻针对的对象却只有莫锦溪。 不等他将紊乱的思绪整理明白,前桌的两人已经同步回到教室里了。 杨永年先走进内侧的座位上坐下,莫锦溪仍迟迟未拉开桌椅。 她回头看了眼面露绯色的某人,举起手中的瓶装水就贴上他的脸颊,“这么热?” 都一节课过去了,颖洛脸上的红润依旧没能退去。 男生前不久还冒着火的脑袋,霎时被一桶凉水浇灭。 他没好气地盯她:“我在生气。” “?” 杨永年转过头:“?” 莫锦溪将水放在对方的桌面上,一脸认真:“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问我为什么在生气吗! 少年刚垂下的眼又忍不住抬起,猝不及防撞上对方热切关注的目光。 只一瞬,他觉得自己好幼稚。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好生气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当然不愿让自己处于窘迫的情况,很快便试图以面前摆放的水脱困,“这是给我买的水吗?” “嗯。” 颖洛:“那我不生气了。” “……” 目睹一切的杨永年,在同桌坐下后,佩服地朝她说了一句:“还是你了解他这臭毛病。” 上课钟声敲响,趁着课堂老师还没来的时间段,六班的班长王明月走上讲台。 在同学们安静的视线下,她一字一句道:“这两天要记得登入学校网页选填社团,没有手机的同学可以到电脑教室去上网。” “礼拜三是截止期限,要是没有选就会被系统随意分配。” 说完,她选了根红色粉笔,在黑板最左侧的位置写下这两天的日期,紧接着是重点通知:进校网填选社团志愿。 莫锦溪自桌垫底下抽出自己的课表看了眼。一周五天的课程当中,社团课一共占了三节课,全排在礼拜五的下午,结束便直接放学了。 看来选什么社团活动还挺重要的,一周要上三节课呢。 颖洛拍了拍前座的肩膀:“你高一参加的是什么社团?” “足球。”杨永年侧过身,背靠白墙,“不过后来就转社了。” “我妹想办个自习社,说要五个人以上才能创,就填上我的名字了。” “啊?”颖洛纳闷道:“会不会很无聊?” “不会,还不错。”杨永年细细讲起自创社团的好处:“有独立的教室还没有任课老师。” “点名簿在我妹那里,她是社长。” “就相当于我可以翘课去踢球,但不会被记录旷课,或者我困了可以直接在那间社团教室里睡觉,他们都不说话,还有冷气吹。” 颖洛:“其他人还真是去自习的?” “当然。”杨永年有些自豪:“我妹可厉害了,被那个凶得要死的年级主任捧在手掌心上,要什么有什么。” 莫锦溪也在对话中,她问重点:“你这次还要选自习社吗?” “对啊。”他没犹豫便回。 ** 薄暮时分,学校早已放学。 六班的同学大多需要赶着乘坐班次数量少的公交车,现下教室内空空荡荡,只剩下两位转学生仍在纠结是该选桌游社抑或是寻宝社。 “我还是觉得要选桌游。”颖洛先提自己的想法。 “你想,一个是坐在教室内吹空调玩游戏,另一个是在外面又要找东西又要跑,”他特意指了下窗户玻璃外的世界强调,“这么热的天。” 莫锦溪拧眉又抿唇,她的想法比对方要简单粗暴:“我想选寻宝社。” 就因为这句话,颖洛已经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将近一小时,屋外的天都要黑了。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语调故意带着怒气:“那你选寻宝我选桌游。” 女孩听后蓦然低下头,半晌没出声。 颖洛也不开口,撑着脑袋随意扫了眼侧边逐渐西下的夕阳,暖光缓缓在天边晕染出余晖。 教室内没开灯,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课桌。 他等着她先打破僵局。 “我选好了。” 颖洛:“!”不会吧。 “寻宝社。”她举着荧幕让他看清楚,随后又疑惑:“你选好桌游了吗?” 少年咬牙:“笨蛋。” 对方的口音含糊不清,莫锦溪真没听懂:“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哀怨点进网站,最终还是认命地跟着莫锦溪一起选了寻宝社。 ————————— 稳定日更的几天,心情果然好多了哈哈哈哈哈,这是一块能躲起来放松身心的自由天地!祝阅读到此的朋友们生活顺利,中秋节快乐! 15.父母爱 两道齐平的身影一同走出教学楼。 现在的时间不似上回放学当下的人流高峰期,这次前门零零散散的没有多少学生。 颖洛肩上背着两个包,脚下踩着即将融入夜色的影子。 “诶。”他忽然喊。 莫锦溪不太专心,路线直却走着神,“嗯?” 街道上的路灯亮起,这一路前阵子被整修过,平时也有人打理,地面宽敞干净。 少年望着轿车旁的女人感觉眼熟,因为离得远,他不太确定地问:“那是不是你妈?” 一句话引起莫锦溪的专注。 她抬头看了一眼便飞速跑过去,发丝都在空中飘着。 “──妈妈!” 女人敏锐地转过头,张开双臂将人稳稳接住,“宝贝。” “妈妈没有一天不想你。” 这孩子自出生起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从未离开过她超过七天。 即便每天都会视频,她仍担心莫锦溪过得不好,害怕莫锦溪感到委屈的任何时刻自己不在她身边。 顾碧抚上她的双颊,又拉起她的胳膊掂量着,面上毫无掩饰地担忧,“是不是瘦了?外婆家的饭吃不习惯?” 女孩的脑袋撒娇似地在她的颈上蹭蹭:“我想你想瘦的。” 谈笑间,颖洛三步并成两步,走到了母女俩身侧。 “顾阿姨,她吃的比以前都多。” 颖洛长着一张温顺乖巧又惹人怜爱的脸,顾碧自然认为这孩子的性格随颖康,柔和谦卑、没有脾气。 对于他的话,女人没听出玩笑的意思,只揉了揉她的发丝,欣慰地夸奖自己的女儿:“真棒,能吃是福。” 他们家向来是倾向于支持鼓励式教育的。 “小洛今天在我们家吃饭吧。”顾碧朝他开口道:“阿姨刚回来的路上遇到你爸爸,他临时要出门一趟。” 闻言,颖洛瞄了下自家门口,困惑着点亮手机荧幕:“这么突然,都没来得及跟我说。” “顾阿姨,我爸有说他去哪了吗?” 顾碧:“说要去市区接你妈妈下班。” “?” 这下引得他更加好奇了,他妈妈自己有车的。 颖洛没再接续问下去,直接跟在莫锦溪身后进了她家的门。 少年轻车熟路地自玄关处的鞋柜中抽出室内拖鞋,接着一路走到客厅沙发旁将两人的背包挨着放下。 他与莫锦溪的关系在儿时虽然一般,甚至算不上熟,但因为住得近,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到她家里边来,从前颖康不在家的时候,他通常会被安排到这里来蹭上一顿饭。 回忆虽说不深刻,可他对屋子内家具的摆设却感到无比熟悉,还有味道,谈不上来的眷恋。 倒也不是现下过得多差,只是在当时,他没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刻意疏远,并且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阶段,他爸妈就决定好要全家搬到市区去居住。 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慢慢去接受、去结交更多新的好友、去适应市里的环境。 同时,他发现莫锦溪与他住在同一个小区内,她比他要早搬离怀溪镇。 他们俩的关系也是从那时起开始拉近的,在十岁之后。 那会儿是莫锦溪领着颖洛去和小区里的其他同龄伙伴一块玩耍,他才得以顺利地融入进新的团体当中。 为此,颖洛经常暗自庆幸身边有莫锦溪在,他想,他们肯定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 青梅竹马的感情就是要比旁人深,共同的幼年记忆也比旁人多。 肯定是这样,他偷偷较劲起来。 自有这个意识形成后,颖洛每每分组都非要同莫锦溪在一块。 莫锦溪不像他一样脑回路复杂,她的想法挺纯粹的,颖洛帮她拎包、给她带零食,领到了零用钱还会买发夹或者吊饰送她。 嗯,那就跟他在一组吧。 顾碧仍在屋外通着电话与客户沟通着。 两高中生已经一前一后走进了厨房,一眼便看见圆桌上摆放的几道菜品。 饭桌上放着的是骆齐刚摆好的碗筷。 “怎么这么早回家?”莫锦溪不免感到意外,走到他身旁坐下,低声问:“你今天不忙?” “这阵子没事。”少年拿过她面前的碗,给她盛了饭,又给她展示碗里的饭量:“这样够?” 她笑:“刚刚好。” 好吧。 颖洛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记仇和小心眼。 记仇是记着骆齐在早前抛弃了他,也记得他俩在重逢的第一刻,骆齐对他的冷眼与疏离。 颖洛不同于莫锦溪会主动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按响对方心锁上的门铃,他容易生闷气也特会闹脾气,骨子里带有的高傲让他不愿低下头来,何况在他看来,他一点错也没有。 小心眼则是,他看不惯骆齐与莫锦溪的关系亲近。 莫锦溪是个乐天派,对待谁都是笑脸相迎,这一点让他很不放心。 这是他在被骆齐抛下后,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的一段坚固到容不得外人闯入的友谊城墙,他不希望有人来破坏这一切。 他总想把自己和其他人区分开来,就比如走在人群中要牵莫锦溪的手,她骑车载的第一位后座乘客一定要是他,他们要一起上学、放学、去小卖部、去探索任何地方。 颖洛对待友情的观念便是如此,因为以往的经历,稍微一被对方无视,他就感觉自己又要被扔下了。 而细细想来,这些年间几乎没有莫锦溪冷落他的时刻。她总是热情活泼、富有生命力的,是无论他做什么事情,即便再无厘头都会拼命支持他的。 “颖洛,你真好看。” “做得好。” “这字写得特别工整诶。” 莫锦溪就是这样的,总能轻易对着他说出夸赞的话语内容。 就因为他是她的好朋友,好像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会毫不动摇地给他鼓掌。 这样的人,在交友界无非是抢手的。而莫锦溪又是人人好的个性,颖洛将手抓得再紧也安不下心。 “莫锦溪,你坐过去吧。”颖洛毫无理由地催促起她。 “哦。”女孩捧着碗筷挪动位置,什么也没问。 某人则成功挡在了她与骆齐中间,而后自己站起身盛了碗白米饭。 16.守卫请睁眼 饭桌上三个人。 骆齐始终一言不发地吃着碗里的饭。 显而易见的,颖洛的脑袋一直向着同一侧方向,“我们等会在你家写完作业就去空地练车。” “好。”莫锦溪快速往嘴里扒着米饭。 他疑惑于她进食的速度,“慢点吃,又不着急。” 莫锦溪抽空回了句:“我跟明月约好了要讲电话。” “……”这情节少年显然是没预想到。 “你们什么时候说好的?”明明他们一整天都待在一块。 果然。 ──“就今天你去打球的时候……” 颖洛不讲理地立马控诉道:“我就一节课间不在,你还要‘出轨’几个人啊?” 一听这话,骆齐顿时噎食。在不被察觉出异样的情况下,他很快调整好状态,缓缓咽下那口菜。 “你傻?”她蹙眉,郁闷了一瞬,“这词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男生立即拗蛮又固执己见地举例:“今天早上你跟杨永年一起去小卖部,没喊我一起去。” “然后现在,你要为了一位才认识满一周的同学,晾着我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真是。”莫锦溪被堵得无助又好笑,她没想到颖洛会在意这些。 “没喊你去小卖部是因为你那时候两侧脸颊通红,我以为你还没缓过来。” “你待会要是想跟我们一起聊天,我拉个群不就行了。” 他气依旧未消:“你和杨永年那时候在聊什么?” “我看你们手都靠一块去了,有什么好聊的?” 莫锦溪简直无语,仍是与他解释,“杨永年手受伤了,”她伸出自己的胳膊比划给对方看,“我正好有创可贴就给他贴上了。” 随后,又调笑似地问:“你怎么连这个也要‘吃醋’啊?” 骆齐又一噎,默默端起汤往嘴里灌了一口。 而另一头…… 颖洛:“你乱用词!” 莫锦溪:“跟你学的。” 争吵之外的骆齐:“……” 那天晚上他们还是一起练了车。 车身沿着街道骑,钥匙圈上的玩偶一路晃呀晃。 电动车又再一次停靠在颖洛家门外。 莫锦溪朝前探着脑袋望,“你爸爸还在跑步诶。” 视野里,屋前台阶上坐着一位喝醉酒的女人,那是颖洛的母亲徐溶。 徐溶手插着手,又问了一次:“你爱不爱我?” 颖康喘着气,面上流满了汗,第二十一次回答同样的问题:“当然爱你。” 女人盯着他,眼神迷糊又严肃:“那就再跑一圈。” “老婆……”他已经绕着房子跑二十圈了。 下一刻,徐溶掩面流下泪来哭泣:“我就知道你不爱我。” 颖康即刻出声安抚道:“我跑我跑,我马上跑。” 院外。 莫锦溪若有所思地看看徐溶又转而看看颖洛。 少年如同意识到她在想什么,气急败坏:“你什么意思?” 嗯,原来是这样。 终于知道颖洛蛮横任性的性子是随谁了。 ** 周五。 一大早天气阴沉,直直往下落着小雨,沥青路面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水坑。 莫锦溪的掌心压在床铺上散漫撑起身,拉开窗帘静静看向外头,这雨从凌晨起下了一整夜未停。 惺忪的双眼还未适应光源,她微眯起眼,一步一步进到浴室内洗漱去了。 “──快出来,我在你家门外了。” 身穿白底校运动服的女孩正往嘴里递着煎饼,耳边贴着手机,悠悠忽忽地回话:“大哥,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 颖洛垂眸瞄着腕表上的时间,确实还早。 他撑着伞,又将手机举起,话筒靠近音源:“那你帮我开门,我进去等你。” 于是,同样的局面,饭桌上三个人。 “你坐过去。”颖洛将餐桌上的碗筷推到另一个位置上,心安理得地坐在两人之间。 “跟轮回似的。”莫锦溪嘴上吐槽,行动倒是全听安排,换了位置,背脊靠着椅背,慢悠悠地将早饭吃完。 途中,她忽地提起:“我们今天是不是要上社团课了?” “骆齐,你选了什么社团?” 骆齐拘滞的眼回神,表情如常:“自习。” 她定定望他,答案在预料之内。 “你呢?”他问起。 颖洛礼貌微扬着笑,替她回答了:“她跟我一起的,寻宝社。” 屋外雨滴淅沥,一阵一阵下着,她耽忧道:“我看寻宝游戏的场地在室外,这雨要是不停,不知道我们的课还上不上得了。” 骆齐很快分析:“应该上不了。” 颖洛没来得及阻止,一抬眸便观察到莫锦溪迅速转换为失落的神色。 他顿时恶狠狠朝着骆齐开口:“你别乌鸦嘴啦!” 骆齐:“……” 然而,事情就如骆齐所料。 活动地点设在室外的社团,课程暂停一周。 莫锦溪与颖洛只能留在原班教室玩桌游。 杨永年见他俩在,就一同留了下来。 意外的是,杨蕊年竟然也参与进来了。 她原先是来找自家亲哥的,一听他们要玩当下最流行的桌上型游戏狼人杀之后,便提出了加入玩个几局。 这种烧脑连串逻辑的推理游戏,准准命中杨蕊年的取向狙击。 四张课桌拼凑在一块,八个人围绕在桌前,每位玩家身前各展示着一张号码牌。 从一到七号,王明月坐在圆圈的交界点,依序将洗过的卡牌发下去。 “这一局玩的是守卫局,两位狼人、三位村民、一位预言家、一位守卫。” 在场的大家都懂得游戏规则,她便没再解释。 “天黑请闭眼。” 莫锦溪垂着脑袋阖着眼皮,偷偷撇了撇嘴。这一局她抽到了村民角色,一无所知、没有技能。 “守卫请睁眼。” 颖洛睁开了双眼,开朗地轻轻挥了挥手打招呼。 “你今晚要守护的人是?” 少年看似在思考,实则早已想好了答案,手指比出数字三。 玩家三号是莫锦溪。 守卫第一晚不守自己? 作为法官的王明月轻挑起眉,觉得这选择挺新鲜,却没说什么。 “守卫请闭眼。” …… “天亮了。” 法官实时播报着,“昨晚死的人是四号。” 颖洛愣了愣,指自己:“我啊?” 王明月看戏般轻笑:“你可以发表遗言。” “我……”颖洛霎时头脑风暴。 完了,要说自己是守卫的话肯定会被质疑。 没拖太久,他干脆道:“我是平民,过。” 草率行事的决定反而歪打正着,这一局狼人阵营直到最后都没能找出守卫是谁。 预言家杨蕊年精准预测狼人的动向,一查一个准,藏了神职身分两夜后便带领着好人阵营获得胜利。 17.第三方阵营 一局游戏结束之后,本来没人提起,只觉得这场战争获胜得不算容易。 关键是,颖洛这人赢了也不消停,喜滋滋地靠近身旁人:“我是不是玩得不错?” 莫锦溪眉目间带着不想打击对方的犹豫,真诚好奇:“守卫第一晚不是应该守自己吗?” “──对哦!”她这句话说完,杨永年才恍然大悟,嗓门大又没顾虑,“颖洛,你第一晚怎么没守自己?” 紧接着又提:“你守了谁啊?” “她。”颖洛直接了当地指向莫锦溪。 “啊。”杨永年表示理解且不意外,“那没事了。” 守卫局的玩法简单,更适合新手,众人玩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新意。 “那把守卫牌换成丘比特吧?”王明月举起手上的卡牌,将正面展示给所有人看,“大家都懂第叁方阵营的规则吗?” 此起彼伏的“懂”一面倒。 丘比特在狼人杀游戏中是个技能特别的角色,一箭便能在一夜间改变牌桌局面。 但毕竟现下玩家数量只有七人,人少再加上有两名玩家被绑定了共生死系统,丘比特一旦牵线了同一阵营的玩家,那游戏结束得便越发快。 直到第四局。 这一局的身分场面起了些微妙的古怪与僵持。 游戏开始时一切都还正常,丘比特先睁开双眼选定两位玩家成为情侣。 王明月站起身,围绕着众人的后背走了一圈后又回到原点。 “被选中的情侣请睁眼。” 方才莫锦溪的肩膀被轻点了两下,她抬起脑袋,缓缓睁开眼,转动着眼珠子一秒便找到自己的伙伴。 她先一步在身前举起大拇指,表达自己的好人身分,接着就看见对方的回应。 杨蕊年浅浅勾唇,弯曲起五指,比出了一只狼爪。 至此,两人在夜晚时刻对视同盟,从各自的阵营当中悄悄脱离,形成了第叁方势力。 王明月的眼神来回瞟。 这场是人狼恋啊,有意思。 …… “天亮了。” 玩家们纷纷睁开眼。 “昨晚死的人是四号。” 颖洛的面色一瞬成了吃瘪的样,好不容易抽了张预言家卡,结果只活了一夜,无奈也只能接受现实。 他最后留下遗言:“我是预言家,叁号是好人,过了。” 不存在女巫和守卫的局势,狼人没有自刀的必要,颖洛的发言理所当然得到了所有人的信服。 以前几场的局势来猜测,丘比特大概率会在第一轮挑明身分,那情侣肯定活不过第二夜,要么双狼恋被归票投出局,要么双好人在夜里吃狼刀。 两条生命线绑定在一起,注定成为眼中钉。 莫锦溪坐在归票位,有想活到胜利的心,却难免紧张。 按理来说丘比特和她们同属第叁阵营,但因为游戏设定,目前只有情侣两人知道场上形成了第叁方阵营。 规则有利有弊,她现在就担心丘比特像前几局一样稀里糊涂地跳出来说自己绑定了哪两名玩家成为情侣。 正苦恼的时候,杨蕊年的的发言完毕,“过。” 下一位轮到七号,座位上的少年校服顶扣敞开一颗,看上去面生。六班周五规定穿着的服装是校运动服,七号男生却身穿制服,明显不是六班的同学。 “我是丘比特。” 哎。 莫锦溪轻叹口气,心想这局完了。 “我绑了自己还有叁号。” 话音刚落,莫锦溪虽然错愕却没在面上表现出来,平淡抬眸去与七号对视。 这是什么玩法? 七号玩家戏谑般挑眉,漫不经心地勾唇。 你猜。 颖洛低声问身旁的杨永年:“那个七号是谁啊?” 杨永年答:“戚宁奇,楼下一班的。” 高二年级的教室,一至叁班设置在一楼,其余班级均在二楼。 “本轮的投票结束,一号玩家被驱逐。” 只有戚宁奇投了票,一票便让无辜的一号村民出局,看来场上的玩家们还未摸清楚情况。 “天黑请闭眼。” 颖洛撑着头,视线对准杨永年的脸。 “狼人请睁眼。” 杨永年睁开了眼,目光所及便是颖洛幽怨的眼神,他心虚地抬手挡住侧面视野,眼珠一转,望向狼队友杨蕊年。 她指着刚才悍跳丘比特的戚宁奇,而后对上杨永年的眼,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少年点点头表示赞同。刀了戚宁奇,被绑定关系的莫锦溪必然会跟着殉情,等于一夜除掉两好人。 …… “天亮了。” “昨晚死的人是七号。” 只死了一个人,代表戚宁奇没有和其他玩家绑定情侣。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莫锦溪身上,而她自睁眼开始便一直盯着戚宁奇看。 严格来说,是盯着戚宁奇的耳朵看,他的左耳耳垂上戴了耳钉。 真好看。 要怎么说服颖洛,让他也去打耳洞呢? 莫锦溪神游之际,忽然眼前变得一片黑。 颖洛抬手遮住了她的双眼,音量不大,语气急迫:“干嘛一直看他?” 他的脑袋上彷佛冒着小火苗。这时候要是跟颖洛提起打耳洞的事情,他应该不会答应。 “没干嘛。”莫锦溪说。 其他人都以为莫锦溪的视线直对准戚宁奇是因为太过沉浸于游戏当中,认定她单纯在质疑对方是否为丘比特身分。 只有颖洛不这么认为。他甚至开始计算两人初次接触,一见钟情的概率是多少。 天亮后,从二号玩家开始发言。 而后轮到叁号莫锦溪,她一口咬定五号玩家杨永年是只狼:“我刚才注意到,四号玩家盯着五号玩家的那眼神太锐利了吧,好像带着仇恨,很想杀了他一样。” “四号玩家这场拿了预言家牌,但只活了一晚,”讲到这,她忽然克制不住笑意,“他肯定不服气,想知道是谁杀了他。” “四号看五号的眼神带着点个人恩怨,那应该也不叫看,他在瞪他。” “以这一点来看,我怀疑五号是只狼,所以我会把票投给五号,过。” “瞎说,我哪有瞪他。”颖洛撇嘴,轻声反驳。 最后一轮白天,在场仅剩两位好人对上两位狼人。 在杨永年的视角里,胜负再明显不过,他索性便不装了,“双狼绑票了同学们,直接过吧。” 杨蕊年更加干脆,没说多余的话,“过。” “现在开始投票。” 扑朔迷离的是。 实际上混乱的局面、不经意间形成的秘密第叁方阵营、整场隐藏在众人耳目之下默契配合彼此的叁人。 “本轮五号玩家被驱逐。” “游戏结束,第叁方阵营获胜。” “耶!”莫锦溪乐得不行,伸出胳膊与杨蕊年击了一掌。 最终情侣存活到最后,齐力扳倒原有的两大势力,赢得了游戏胜利。 ————————— 第叁方阵营初步形成啦。 (莫锦溪、杨蕊年、戚宁奇) 拥有正向情绪、智慧、金钱的第叁小组! 顺带复习一下前两组小分队: 第一阵营:傻白甜组。 (莫锦溪、颖洛、杨永年) 第二阵营:当铺组、年级前叁组。 (杨蕊年、陶叶忆、骆齐) 前两组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叁人组合,第叁阵营则是秘密组织。本章狼人杀是叁个人的第一次团队合作,但队伍还没正式组成。 18.龌龊心思全写在脸上 几人又接续思维斗争了几回合,直到课间铃响起。 莫锦溪一离开游戏环境就被颖洛拉着讲了一堆废话,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不怀好意的视线直落在对方的左耳上。 她这才思考起一个问题。 怀溪镇有专门提供穿耳服务的饰品门市吗? 好像没有。 意识到计划出现缺口,莫锦溪第一时刻环视了周遭一圈,打算直接问问戚宁奇。 不凑巧的是,戚宁奇在游戏结束之后便先一步走出了六班教室。此时此刻,他人正处在校内废弃的吉他社教室内。 沉闷杂乱的旧教室,隔音墙都出了裂缝,明显是多年前因原社团人数不足而被遗落的空间,理当无人打理与关照,平日里压根不会有任何人踏足进门。 杨蕊年好整以暇地站在墙边任人抱着,不久仍感到有些闷,也有些热。 “戚宁奇,只能抱五分钟。” “嗯。”他高大的身体笼罩着对方,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处,胳膊搂紧她的腰将人贴近。 “为什么这阵子都不来我家练琴?”戚宁奇的嗓音带着点憋屈。 杨蕊年满不在乎地勾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你看看你,龌龊心思全写在脸上。” 戚宁奇低着眼,凑近亲了下她的脸蛋,被拆穿也丝毫不慌,“哪一次不是我伺候你?” 她被逗笑,吐槽,“就是技术差点意思。” 杨蕊年撒了谎,但目的达成。 眼前戚宁奇的面色瞬间沉到底,显然是信了她的胡话。 “中秋陪我过吗?”他看她,一字一顿,“我一个人。” 潜台词是。 我一个人为了你从外地来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住了一年多,没朋友没家人只有空荡荡的别墅和用不完的钱,钱还都在你那。 杨蕊年你要不来陪我,你就太没良心了。 “你觉得孤单就回家喽。”她的尾音上扬,看上去是真不在意,随后垂眸看了眼时间,“五分钟到了。” 戚宁奇听后十分不情愿,动作上又老老实实地松开了手。 杨蕊年见他一副任人宰割、受了气也不吭声的模样,觉得实在可爱。 他却往右撇头,不想理她。 她笑,戳了戳对方的脸颊,“你亲我一下,我今天晚上去找你。” 少年回过头,沉默盯着她的笑眼,缓缓捧起她的脸庞,低头在她的唇瓣上轻啄,落下浅浅一吻。 杨蕊年感觉自己的魂都快被勾没了。 她伸手抚上对方的双颊,爱不释手地搓了搓,“可爱死了,戚宁奇。” 下午第二节课钟响起。 陶叶忆刚回了趟原班教室拿水壶,一进门便瞧见自习社里多了几个人。 自习社教室不算大,却已经是校内闲置的教室里头相对拔尖的一地了,空间舒适明亮,座位也多。 角落沙发处,莫锦溪与颖洛挨着肩膀坐在一块,掌上握着各自的手机。 那一张叁人座沙发本来是安排给杨永年平躺着睡觉用的。视线一转,杨永年正坐在颖洛旁边,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坐着也能睡得安稳。 自习社的社员加总起来,总共也就五位学生,原来的四人加上王明月,人数正好能够申请创办新社团。 陶叶忆走到自己摊开的手写笔记前坐下。 木制椭圆矮桌,叁人间隔着距离盘腿坐着,谁也没出声。 莫锦溪是被杨永年拉来的,来得仓促,现在才想起她的耳机落在班上忘带了。原来是想着等课间再回去拿,直到市里的架子鼓老师给她发来了一段视频,她就开始坐不住了。 “你要去哪?”颖洛正打着游戏,余光瞥见她站起身似乎要往外走。 她的衣服被人扯着,“我耳机忘带了,去外面看个视频就进来。” 少年放开指头,抬头望她:“等会下课我陪你回去拿。” “好。”言罢,她往外离去。 门外的雨声不断,莫锦溪没能找到安静地,最后干脆坐在了置放于墙边的木椅上,点开老师刚发来的教学片段。 架子鼓课程是顾碧与莫佺当初商量好给她报名的兴趣班,一学便学了好几个年头。 起初夫妻俩带着莫锦溪去选乐器,约定好她相中哪个就让她学哪个。毕竟此举也不是打着望孩子能学出专业水平的目的,只是担忧她将来若有难过失意的一天,能掌握自己擅长的乐器,独自演奏几首曲子,也算一种消愁。 当时的莫锦溪一路越过了钢琴、大提琴、小提琴、吉他,走到了架子鼓面前,食指指着自己感兴趣的乐器,真挚开朗地朝背后的父母道:“我想要学这个。” 前往自习社教室的走廊路上,杨蕊年连步伐都是轻盈的。 走着走着,远远的就看见了莫锦溪一个人坐在门外。她本来想吓吓她,可一见对方眼神专注,杨蕊年又不好打扰。 只是在听见视频上发出来的声响之后,她忽然眼前一亮,“你学过架子鼓?” 莫锦溪一抬眼便撞进对方正泛着光的眼眸中,她愣了半晌才点点头回应,“只是学兴趣的,不专业。” 杨蕊年一听,兴奋持续蔓延。 这不正好吗。 她抓紧两人独处的时机,坐到了莫锦溪身旁,胳膊搭上肩,凑近问她:“我们来组个乐队玩玩怎么样?” “?” 一场游戏结束,荧幕上出现积分结算画面。 时间已经过去叁十多分钟,颖洛这才意识到莫锦溪还没回来。 他起身走到室外,没见着人又点亮手机拨了通电话过去,第二通才被接起。 “你人呢?” 听筒内没风声,挺安静,“我跟蕊年在聊天。” “在哪聊?我去找你。” “别的教室。你别来,我待会就回去了。” “你们在聊什么?” “没聊什么。” “那为什么不让我去?”少年意识到不对劲,屋檐外雨势愈烈,他的声量同样:“莫锦溪你回来还记得我是谁吗你!” “……” 吉他社教室内,另外两人的目光从通话开始就一直放在莫锦溪身上。 方才那声质问震得她耳疼,莫锦溪将手机拿远了些,无奈低语:“…出来一趟又不是失忆,哪能忘记你是谁啊。” 另一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她尴尬地捂住半脸:“都说了待会就回去,又不会扔下你,放学还要一起回家的嘛。” “你气死我了!” 颖洛不依不饶许久,见对面丝毫不动摇,嘴严密得像真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他气急愤慨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一间一间教室找!” 莫锦溪看了眼身旁人的动作。 杨蕊年摆了摆手,意思:请便。 “那你找吧。” 不等对面反应,她迅速按下红色按键,通话单方面结束。 ————————— 十月请对我好一点。(珠珠珠珠珠) 帆子的故事线要展开啦! 期待期待。 至于帆子是谁,留个悬念,下章揭晓。 朋友们猜猜吧! 19.一看就想耍人 “诶,不是。”在场的第叁人戚宁奇忍不住问出第叁遍同样的问题:“你们真的没在交往?” 莫锦溪都烦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啦,要讲几次。” “青梅竹马就这样?去哪都得报备?” “找不到人急得像要报警了一样。” 说到这,他忽地反应过来,盯着前不久还捧着他脸蛋的某人,语速迟疑:“你跟骆齐不会也?” 杨蕊年眉峰一挑,故意没接话。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戚宁奇莫名着急了,转而问莫锦溪:“她跟骆齐关系怎么样?” 莫锦溪也是认真思考后才回答:“小时候玩扮家家酒,都是她当妈妈,骆齐当爸爸,结婚好几年了。” 少年身子一下僵硬,眼神空洞,颤着手指向自己,喃喃自语:“那我算什么?” 杨蕊年坏心眼地凑到他耳旁,小声提醒:“算小叁。” “……” 戚宁奇无声凝望对方,一阵语塞,实在拿她这爱捉弄人的性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莫锦溪见状立即伸手上前拍了拍戚宁奇的肩膀,她安慰人是很有一套的,“没事,再过几年说不定有机会转正。” “……” 当下的自习社教室里。 无辜的骆齐忽然打了喷嚏。 陶叶忆淡淡抬眸,递了片口罩过去,不由分说:“戴上。” 骆齐接过,边撕开塑料包装边解释:“我没感冒。” 她不理会。 **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尽管杨蕊年的性格机灵,奇思妙想迭加起来能绕地球一圈。但组乐团这一想法,绝不是临时起意。 早在几年之前,在兴趣产生的那会,她没犹豫便砸了自己的存钱罐,报了电吉他课程。 从零开始学习直到如今,技术虽然算不上顶好,可仅是私底下组个乐队玩玩,对她来说还是游刃有余的。 叁人躲在废弃的社团教室内聊了两节课,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杨蕊年学电吉他这事谁也没告诉,原来的知情者只有戚宁奇,今儿个又多了位莫锦溪。 临近放学,杨蕊年最后特别交代了句:“一定要保密哦。” 莫锦溪让她放心,保证道:“打死我都不会露馅,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 ──“你快点说!” 颖洛愤懑得跺脚,十指捏住莫锦溪的脸颊,试图让她张嘴交代清楚刚刚和杨蕊年都聊了些什么。 “两节课!我玩了把游戏的功夫你人就被拐走了!” “去了哪里?都聊了什么?” “快点告诉我!” 莫锦溪见扯不开他的手,干脆抬起双掌,遮住了自己的脸。人来人往的走廊上,颖洛不害臊,她还要脸呢。 少女藏起五官,话上让他趁早断了念想:“你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杨蕊年实在看不下去,步伐比杨永年快些走到两人身边:“急死你得了,什么都想知道。” 另一位当事人到场,颖洛侧过头看她:“她不说你说?” “真想知道啊?” 话锋一转,杨蕊年嘴边漾起难以捉摸的淡淡笑意,故弄玄虚道。 可恶,一看就想耍人。 前几天还在笑说杨永年总被杨蕊年欺负,现下被玩弄的对象换作他了。 颖洛仍硬着头皮:“对,快告诉我。” “可以告诉你啊。”她闲散地应付,随后左右转动视线,“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吧。” 听见她随口的答覆,莫锦溪愣愣将目光移向杨蕊年,说来神奇,一眼便心领神会。 她可能想逗他或骗他。 毕竟杨蕊年这人,恶趣味的心还挺重,点子说来就来。 四人一起坐在小卖部外的座位上。 杨永年一头雾水,完全没搞明白他们的话题内容,但还是跟来了。 这场面杨蕊年一挑叁都能斗赢,更何况目前的敌方只有颖洛一人。 另外两个人已经进到店里挑零食去了。 冰柜前,杨永年凑到莫锦溪耳边低语:“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种时候,装傻充愣的招数最管用,她耸耸肩:“我也搞不懂。” 杨永年自然信了她的鬼话。 二人并肩着走,默契咬着雪糕走出店门,回到四人桌。 等人都到齐了,杨蕊年才开口。 脱口的第一句话便十分直白,她指着莫锦溪问颖洛:“你是不是喜欢她?” 在场除了杨蕊年外,其余叁人都瞪大了眼,齐齐异口同声:“蛤?!” 莫锦溪:“他喜欢我?” 杨永年:“他喜欢她?” 颖洛:“我喜欢她?” 事态发展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明显吗?”杨蕊年没认真解释,看上去却莫名的理直气壮、让人信服。 杨永年肯定无条件和她站在一边,“颖洛你老实说,帆帆可聪明了,她的直觉判断没出过错。” 莫锦溪压低声量问了句题外话:“你爸妈不是说不能在外面喊蕊年的小名吗?” 杨永年一派轻松道:“没事,我爸妈就是太迷信,反正在这喊他们也听不见。” 颖洛轻拍了拍桌,让所有人注意到他,“现在的主角应该是我吧?” 莫锦溪马上反应过来接着施压:“你老实交代!” 颖洛接续方才的故作苦恼深沉:“我……” 杨蕊年:“???” 现在是在演情景剧吗? 她稳定带有逻辑的辩论能力难得派不上用场。 为此又再一次肯定,心思缜密与思维跳脱的人群果然斗争不起来。 糊弄了一通后,颖洛还当真被哄好了,不再执意问到底。 杨蕊年像是写出了一道过程错误,答案却正确的计算题。 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管卷面分数是否能拿满分,至少顺利写完了。 回到家后,她收到了一则来自莫锦溪的消息。 莫锦溪:【我配合得不错吧[坏笑]。】 杨蕊年:【[思考][认真]锦鱼小姐能拿一百分。】 拿了一百分的某位好动姑娘正坐在书桌前窃喜,她轻笑着又打了行字。 莫锦溪:【我们几点偷溜出门?】 杨蕊年:【吃饱饭就出门?】 杨蕊年:【但你得进来找我,我哥这阵子犯神经,我去哪他都要跟着……】 莫锦溪:【好的!我骑车去找你,到时候把他甩在后面,粘人精[怒]。】 20.没边界感的炮友 杨蕊年的爸妈是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生下兄妹俩的。 他们当时年轻,夫妻俩最大的乐趣就是假装吵架,然后把杨永年喊过去,因为他傻。 大人喜欢聪明的孩子,同时也喜欢逗想法单纯的小孩。 杨父通常会装作深思严肃的模样,欺骗面前个子都没梳妆台高的小男孩,“爸爸妈妈决定要离婚了,你跟妈妈回外婆家住。” “过来。”杨母就努力憋着笑在一旁招招手,“我不跟你爸过了。” 杨蕊年则会站在房门口,无奈对着他们摇摇头:你俩够了。 然后这时候,杨永年总会第一时刻跑到杨蕊年身前抱着她哇哇大哭:“不行!谁都不能把我跟帆帆分开!” 小女孩低下头望着当时身高仅到她锁骨处的亲哥,“笨死了。” 确实是粘人精。 ** 天色将暗未暗。 莫锦溪坐在前座骑车,顺着风行驶向前。目前这条路线便是平时自镇上前往市区的必经之道,她很熟悉。 “你和戚宁奇是什么关系啊?”路上,她起了闲心,好奇问起。 没想到。 杨蕊年凑上前,试着不被耳旁瑟瑟作响的杂音影响,明晰的二字脱口:“炮友。” 然后瞧对方的反应。 莫锦溪的双目瞬间呆涩,脑袋有一时停止运作。 炮友。 这个回答要是从他人的嘴里说出来,那她肯定会深觉苦恼与不解。他们正处于青春期,是最容易出错、冲动、犯蠢的年纪。 但此刻她面对的人是杨蕊年,是同她从小就认识、相伴一直到现在的杨蕊年。 所以,莫锦溪只想问:“他技术怎么样?” “还不错。”杨蕊年简直忍住了想狂笑的念头,点评道:“年轻、干净、身材好、体力好。” “而且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吗?”说到这,她想表达的想法太多了,“一见他就想拉着他上床。” “就可惜太没边界感了。” “他还问你和骆齐的关系。”莫锦溪回想起他俩今天的相处片段,“炮友不是不能干涉对方私下的生活吗?” “他如果喜欢你怎么办?” “随便他。”杨蕊年仔细思考了下,“其实跟他交往也不是不行。” 有一点让莫锦溪比较在意,“你们安全措施有做好吧?” “当然。”杨蕊年低头拉开自己的钱包,从夹层内侧抽出一片避孕套给她看,“随身携带。” “正好今晚用不上。”她将那片安全套放进莫锦溪的衣料口袋中,“这片给你吧。”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莫锦溪前一刻还在调侃,下一秒立即震惊慌措:“给我?!” “推荐你。”杨蕊年神神秘秘的在她耳边道:“颖洛身材不错,看上去也很好骗。” “颖洛吗?你怎么看出来的?”莫锦溪的面上讶异,嘴却老实:“套子要不要放里面点,我怕它掉出来。” “很明显啊。”杨蕊年垂眸将表面光滑的塑料包装又往口袋内按了按,“下次他穿浅色衣服的时候,你把他拉到太阳光底下认真去看,宽肩窄腰的,”她勾唇,称赞道,“很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腹肌。” “可是……”莫锦溪磕绊顾虑道,“跟对方上过床之后还得在现实生活中碰面,这样会不会很尴尬?” 杨蕊年认真思索了会,“这我不太确定,我脸皮比较厚。” 莫锦溪又问:“做爱是什么感觉?” 她回答道:“很爽。” 就这样,两人的话题内容从。 ──把颖洛拐上床。 到后来的。 ──那也得先把人追到手。 路途中,经过杨蕊年的指挥,电动车最终停在一处独栋别墅前。 莫锦溪将车停放好,拔了钥匙放入包里,“他家人在吗?” “不在,他自己住。” 偌大的空间却只有一人居住。 莫锦溪很少提前替人预支负面情绪,说不定戚宁奇一个人住起来还挺自在惬意。 是杨蕊年开的门。 房子的主人正抱着一包未拆封的薯片踩着拖鞋走来,“你们都吃饱了?” 不等回答,他接着说:“我还没吃饭呢。” “……” “……” 于是,叁人又再一次出门,去到镇上的烧烤摊。 到地方后,大家找了桌位子坐下,一人面前一瓶气泡水,以餐桌为据点,开始了队伍简略成立后的第一次讨论会议。 ──要怎么追颖洛? “谁?”戚宁奇一脸不信任地盯着杨蕊年,“是谁要追的?” 莫锦溪招了招手,拉回他偏离的视线,“我啦。” “哦,那还不简单。”少年重新变回闲散的状态,朝后靠到椅背上,“你直接去表白他绝对会答应。” 莫锦溪与杨蕊年默契对视了一眼。 她叹道:“怪不得。”怪不得只能当炮友。 杨蕊年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你们还有暗号啊?”戚宁奇见她俩有来有回,什么话都没说居然还能对话,实在离谱,“你们不是在讲我的坏话对吧?” 没人理会。 “我觉得要先送礼物吧。”杨蕊年发表起正经意见。 “礼物。”莫锦溪在脑中思量了会,指着自己的耳朵,“耳钉怎么样?” “他有耳洞?”杨蕊年没印象。 “没有。”她撑着头,“应该快有了。” “你怎么突然想追他?”戚宁奇的思想中心还停留在午后那会,嘟囔着,“我就知道你们青梅竹马绝对有问题。” 说完,他的目光又默默瞟向在场唯一姓杨的某位同学。 看着这一幕,莫锦溪再一次感叹:“还真是。”真是没边界感。 杨蕊年又点了两下头。 “你点什么头?”戚宁奇一脸懵,咬了口烤串。 “大惊小怪的。”杨蕊年无语盯他,“你能不能出点主意?” “就知道凶我。”他感到一阵委屈,但也就一阵。 “我想到一个好点子。”说罢,少年组织着语言,“就是,我们练一首情歌,然后把他喊过来当观众,等到演出结束,”他指着莫锦溪,“你走上前去表白。” “怎么样,浪漫吧?” 说得倒是容易。 “想得真远。”杨蕊年打破了他的幻想,“我们一次都还没凑在一块练习过。” “而且就算练习了,也得花好长一段时间,养成默契、配合,接着才是练歌。” 讲到这,戚宁奇脑袋都疼了,对面还没停止输出。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我们只有叁个人,鼓手、电吉他、键盘。” “还差贝斯。” ————————— 乐队部分剧情占比不多,一切为感情线铺路。 21.真想把他的衣服扒了 戚宁奇正想着要转移话题,就见莫锦溪不知为何猝然低下头去,嘴里还念叨着“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 少年回过头望了眼身后。 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 街道对面,远远看都能感受出颖洛烦得快炸毛了,也不晓得在气什么。 “这哥们怎么阴魂不散啊?”他碰了下杨蕊年的胳膊,“你哥也来了。” 杨蕊年放下饮品,淡淡瞥了眼,“看来今天只能聊到这了。” 不过一分钟,颖洛大步大步走来,熟练地拉了张椅子坐在莫锦溪旁边。 莫锦溪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种被正宫当场逮获劈腿的心虚感,她可啥都没干。 桔红方桌一下坐满了人。 “在家没吃饱吗?”杨永年也拉了把椅子过来。 “吃饱了。”杨蕊年朝着一旁的戚宁奇轻抬下巴,“陪他吃。” 而莫锦溪始终垂着眼,她才不傻,这时候要是对上颖洛的视线,那肯定避免不了一顿盘问。 谁成想,对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你当我是空气吗?” 我又没做什么。 她微拧起眉,不服气地抬眸,看他穿了件白色T恤,莫锦溪一时愣住,想起杨蕊年说的话。 浅色衣服、灯光下、仔细去看、宽肩窄腰。 看她走神,颖洛更恼:“你看哪呢?” 莫锦溪尝试各种角度,压根看不清眼前人宽松衣物下的身材。 真想把他的衣服扒了。 不正经的想法出笼,她再度一懵,面上赌气一般扭头,别扭地也吃起牛肉串来,没再望向他。 “你脾气真差。”杨蕊年语气认真,着实不理解他态度忿忿的原因。 “哪有。”颖洛的反驳毫无可信度。他的性子本来就容易躁,固执任性,吃软不吃硬,从小就这样。 杨蕊年却脑回路清奇地换了个话头:“你喜欢她对不对?” 莫锦溪一听便来了兴致,眼睛都亮了。 颖洛要真喜欢她,那事情就好办了。 “怎么又问这个啊?”颖洛人被送上了餐桌还浑然不觉,一脸无奈,真以为杨蕊年是在好奇他对莫锦溪的心意。 实际上这两人,心一颗比一颗腹黑。 回家路上,杨蕊年坐在后座,推测道:“我估计他自己都分不清对你的感情是不是喜欢。” 喜不喜欢倒无所谓。 莫锦溪在前座吹着风,燥意却散不去,“我完了,我好想扒他衣服。” “这么突然?”杨蕊年之前完全没看出来莫锦溪对颖洛有想法。 她解释:“你不觉得他一直在勾我吗?” 杨蕊年:“怎么说?” 莫锦溪也说不清楚,“跟他相处你就懂了,他超黏我。” “那确实。”杨蕊年轻笑着出馊主意,“你干脆把他骗到你房间去,说有东西要给他看,他绝对信。” 莫锦溪估摸了会此计划的可行性,勾唇:“这主意不错。” 那天夜里,她难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在昏暗的卧房内一个人待着,莫锦溪睁着眼想不明白自己失眠的理由。 忽然,床边柜上的手机荧幕亮了又暗,少女撑起身子摸索到电灯开关。 通知栏上显示着两条消息,看来这人也睡不着。 颖洛:【我错了,我不该乱发脾气。】 颖洛:【我只是不喜欢你和别人玩得好。】 她看后没立即回覆,先点进了与杨蕊年的聊天框。 莫锦溪:【一帆,咋整。】 自打学过“一帆风顺”这个成语之后,私底下莫锦溪习惯喊杨蕊年叫一帆。 莫锦溪:【我觉得我好像禽兽。】 打自己好朋友坏主意就已经够疯癫,更何况。 莫锦溪:【颖洛可能真是那种到床上了还问我是不是在开玩笑的蠢蛋。】 时机凑巧,杨蕊年刚洗完头,正拿着吸水毛巾在房内擦拭着湿发,她很快回。 杨蕊年:【你不骗他,他早晚也得被别人骗。】 好有道理。 莫锦溪:【那我先从亲他开始?】 杨蕊年:【你今晚要行动啊?】 莫锦溪:【对,我等不了了。】 杨蕊年:【我没想到你这么酷,行动力拉满,明天记得分享战绩。】 莫锦溪最后回了张斗志满满的贴图。 杨蕊年给她加油,随后便去翻找自己之前存的教学影片“安全套的正确使用教程”。 而对此一概不知的颖洛此刻正躺在同一聊天室内焦急等待着对面的回覆。 消息没等到,莫锦溪直接拨了一通电话过来,他疑惑接起。 就听对方没有一点前兆地开始说:“我现在很想找人接吻,你要不要来我房间?” “──你疯了吧?!” 颖洛发誓,自己真的是为了开导及劝解莫锦溪的价值观一番,才到她房间去的。 结果一进门就被逼到墙角,他的脸蛋羞得涨红,固定住面前人的肩膀,不让她再靠近,出口的话也不敢太大声:“怎么突然想……找人接吻啊?” 莫锦溪没绕弯子,专注问他:“要不要?” 颖洛则一身正气,且斩钉截铁:“不行。” “那你来干嘛?”她一下放松身子朝后退,困惑道。 少年一脸严肃,终于站直了身:“我来跟你说这样做不对,不能随便找人接吻,不能早恋。” “好好好,我知道了。”她敷衍了事,“你快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勉勉强强的也没意思。 莫锦溪拉开房门,摆了摆手,“走吧。” 颖洛往外走的脚步却倏地顿住,目光落在对门上,那是骆齐的房间。 他惊觉起来。 “我回去之后,你不会找别人来吧?” “不会。”她真的准备睡觉了。 这家伙刚刚在通话内明明语气还明显急迫着,现在又说要睡了,鬼才信。 “我不信。”他将对方拉回房内,又关上了门。 她蹙眉:“你爱信不信,出去。” 少年不肯动,反覆纠结着,最后悄悄靠到她耳旁:“让你亲,但是你不能再找别人。” 莫锦溪一听条件挺简单的便立马答应了,接着双手迫不及待捧起他白皙的面庞,视线紧盯着他干净柔嫩的唇瓣。 “亲喽。” “嗯。” 她的脸蛋往前凑,两人的鼻尖轻轻蹭了两回,温热的气息交融。 双唇贴在一块,温温软软的触感。 莫锦溪浅落下一吻后便退开,颖洛的耳垂红得能滴血,她却没什么感觉。 22.我摸摸我摸摸 周遭安静,勃腾混乱的心跳声占据上风。 颖洛垂眸抿着唇,紧张地询问:“怎么样?” 紧接着,他都没反应过来,莫锦溪又上前捧着他的脸,往唇上啄了好几次,像在确认什么。 少年的心跳更快,茫然望她,“你…做什么?” 她没收敛闷倦的表情,嘴上也诚实道:“我对你好像没感觉。” 亲都亲了…… 颖洛今天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初吻被夺走了对方还说没感觉,他一下绷不住委屈的情绪,眼眶逐渐泛泪,视线模糊。 “你别哭啊。”莫锦溪急急巴巴地想要安慰,手忙脚乱抽了张纸巾给他擦泪,可话又憋不住,“我总不能撒谎吧?” 他一句不应,就站在原地,眼泪止不住地流。 “那不然,”莫锦溪懊恼地挠了挠脑袋,指着床,“你先坐下。”她的腿有点酸了。 少年深邃漂亮的眼眸一下不眨地盯她,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她抬手用纸巾擦去眼泪,将人推到床边,“你坐着,我想想办法。” 而后,莫锦溪就当着颖洛的面,点开浏览器,上网查询:怎么接吻? 颖洛真就坐在身旁耐心等着她学,莫锦溪为此更加认真专注。 “上面写,要伸舌头。”她扭头看他,犹豫着问:“你能接受吗?” 夜晚果然能使人迷糊。 脑袋晕乎下,颖洛呆呆点了点头。 得到允准后,莫锦溪将手机扔到一旁去,双臂勾住少年的脖颈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眼见着人越发靠近,颖洛感受着她的气息,缓缓阖上眼,胳膊虚环着对方的腰。 唇瓣再次贴上,这次没有马上分开,莫锦溪试探着伸出舌尖轻触对方的。 只是没想到动作还未开始,她就先被颖洛的嘴唇给含住了,不只是含,他又吮又舔,把莫锦溪吓得想赶紧松了手,却没能顺利。 少女的腰上一紧,方才环绕在她身上的手臂开始使力,颖洛勾住她的舌头,细细吻着。 她的脸颊越烧越烈,来不及反应也无法分心去感受,脑海一片空白,耳边只剩水声和喘息。 颖洛同样一片混乱,原来生涩的迎合,到现下只想吻得更深更久。 莫锦溪试着跟上他的速度,找回主动权,整个人向前压在他的胸膛上。 少年的手明显一颤,怕她摔了,又怕她动作没轻没重,双臂将人稳稳按着,她正好顺着力道坐到他腿上。 结束之后,颖洛没脸见人,脸蛋也烫,埋在对方的颈窝处调整呼吸。 莫锦溪将人搂着,周身都热,她咽了咽口水,又舔了舔唇。 内心似炸开了花一般。 这感觉真让人上瘾。 她回味到一半,就听颖洛闷声问起:“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莫锦溪本来想让他决定的,可他前不久才说过不能早恋,要是真让他做决定,指不定得招来一顿教训。 女孩的脑袋飞快运转,给出答覆:“好朋友。” 亲都亲了…… 颖洛想忍住脾气的,可一旦忍耐,激荡的情绪就会从另一边出口朝外界释放压力,于是,他又哭了。 并且,他人还在莫锦溪怀里。 “你是不是还想找别人亲?” 天边飞来一口锅,她无辜道:“我没想找别人。” 颖洛:“那……” 莫锦溪:“不是你说的不能早恋吗?” “……” 他本想为自己辩驳几句,门外却忽然响起敲门声。 “溪溪,你还没睡吗?”是骆齐。 颖洛无措地紧抱住她,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没想到,莫锦溪这人还挺镇定冷静,彷若置身事外:“颖洛在这。” “哦。”骆齐有些苦恼,但还是提醒了句:“让他回去吧,太晚了。明天阿姨和叔叔要回来,你早点睡,别起不来。” 她朝外应了声,“好的。” 颖洛以为她是想先应付过去,没成想,房外没声后,莫锦溪真低下头,“你回家吧。” 想做的事情做完了,她也困了。 “亲完就丢。”意识到自己被玩弄了,少年气得跳脚,又只能小声埋怨,“你在利用我。” 她灵魂发问:“你没亲过瘾?” 又问:“还想亲?” 莫锦溪问完就后悔了。 要亲也得等明天吧,她好困了。 正想脱口说明天亲,颖洛就先一步站起身了,“回家就回家。” 莫锦溪也跟着起身,等他出去后,她得锁上家里的大门。 结果两人一走出房门就遇上骆齐,他正巧要下楼倒杯水喝,便朝着莫锦溪道:“门我来锁,你回去睡吧。” 莫锦溪在颖洛身后比出叁个指头:OK。然后就准备关上房门,“掰掰,晚安。” 见她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颖洛差点气疯。 当天夜里,莫锦溪睡了个好觉,梦中还抓着颖洛啃,醒来才发现是枕头。 而颖洛没睡着。 ** 一大早,颖洛起床收拾好后就到莫锦溪家去找人了。 今天是骆齐来给他开的门。 少年站在里头,一拉开门便说:“你以后自觉点,别在这里待到太晚。” 颖洛一听真够冤枉,“你少管我!” “……我没想管你,”骆齐指向家内,“我刚喊了几次,人到现在还没起床。” “我去喊。”颖洛径直绕过他往楼上走去。 “诶──”骆齐本想叫住他。 结果颖洛回头,愤恨不平:“你懂什么!她得对我负责!” “……”骆齐一早脑袋嗡嗡,懒得再管。 门外的敲门声又一次响起,莫锦溪还以为是骆齐,便赖在床上懒散道:“我起了,我已经起了。” “──莫锦溪,你给我个交代!” 她一下从被窝内弹起,顶着杂乱蓬松的发丝去开门,睡眼惺忪又神秘兮兮地挥挥手说:“你快进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话出口后她还探出脑袋朝门外走廊看了眼,确定没人才关上门。 颖洛昨日才被哄骗着接吻,新的一天心眼子仍不见长,一个劲好奇问:“什么什么?” 连自己在生气这事都忘了。 莫锦溪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眼皮都睁不太开,一本正经地骗人,毫不心虚,“东西在我的左手里,你认真看哦。” “好。” 他专注盯住她握成拳的左手。 然后对方出其不意,右手瞬速从少年的衣?处伸进去结结实实摸了一把。 “哇,你真有腹肌啊。” 跟梦里一样。 ————————— 溪:我摸摸怎么啦? 23.不准再乱亲我 做完亏心事之后,莫锦溪直接进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等到她换好衣服、刷完牙、洗好脸出来,颖洛还坐在书桌前捂住脸不肯抬头。 “你还没缓过来吗?” 颖洛觉得自己丢脸死了,被摸了一下就起反应,想想又不对,混蛋的是对方才对。 “莫锦溪,你这个流氓。” 某流氓听后走了过来在他身后站定,胳膊上前环住少年的脖颈,掌心又慢慢往下撑在他的大腿上,薄荷味的气息围绕在脸侧,“我帮你?” 说完就要上手去解他的裤带,主要是她想看。 颖洛眼疾手快地拦住,出口的话都结巴了:“不…不用。” “你快下楼吃早饭,我待会就好了。” “行吧。”她嘻笑着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接着便起身,“我走了。” “不准再乱亲我。”他羞红了脸,想给出警告,“要不然,要不然我就──” 莫锦溪抽了张纸巾擦了擦他的面颊:“知道了,不亲你。” “不是。”颖洛立即想解释,但又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表示能亲?不管了。 莫锦溪停下擦拭的动作,又飞速往他脸上亲了两下。 少年惊讶地睁圆了眼,急道:“莫锦溪!” “在呢。”她已经跑到门边拉开门,“你自己待着吧。” 而后一溜烟就离开了。 故意曲解他的话。 故意气人,气死了。 颖洛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蛋。 可以亲的,但是只能亲他,他怎么就说不明白。 这一天正好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夜。 莫锦溪中午在家吃了团圆饭,晚上与杨蕊年约好要到戚宁奇家去煮火锅吃。 傍晚时候,两姑娘推着购物车在自家超市内选选逛逛,又拿可乐又拿薯片,全然忘却今晚共同决定好的主食是火锅。 还得是骆齐在一旁清点食材,“火锅底料、牛肉片、蛋饺、鱼饺、豆腐、蘑菇……” 莫锦溪往回推了推:“我不喜欢吃蘑菇。” “我喜欢。”杨蕊年又将那盒蘑菇放入车中。 “……” 在骆齐额头即将冒汗前,她俩终于提着购物袋出了门。 材料分了两袋,一袋挂在前座,一袋放在后车厢内。 莫锦溪发动车子,扭头看了眼:“我走了。” 骆齐站在车旁,忍不住提醒:“骑慢点,要注意看路。” “好的。” 随后,才离家不到一分钟,头顶处忽然传来一声叫唤。 ──“莫锦溪,你又去哪?” 颖洛站在房内窗边,撑着手盯着她俩看。 杨蕊年也抬头,低声呢喃:“你说你昨天亲了他对吧?” 她点头:“对啊,今天早上也亲了。”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颖洛一个字也听不清,着急了就想往楼下跑。 转身前,还听莫锦溪喊了句:“用走的,别摔了,我又不会跑掉。” 然后在他的人影消失于窗边后,她马上朝杨蕊年道:“我们快出发吧?” “走吧走吧。”杨蕊年靠在她肩上,十分讲道理,“我们这样才不算‘跑’掉。” 两人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继续向前,连个车灯都没给颖洛留。 徐溶今天休假在家,此刻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楼梯上噔噔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少年经过客厅时,女人头都没回:“慢点走,赶着要去吃饭吗?” 颖洛快速穿过客厅,抽空回了句,“妈妈,我吃饱了啦。” 待颖洛走后,她一下扑到颖康身上动手掐他的脸:“你说他的性子像谁?快说。” 颖康:“……像我,像我。” 徐溶刚满意地坐回座,颖洛又急匆匆进了门,再一次噔噔噔跑上楼。 “我都让他别跑了!”她抬手抓扯住男人的头发,放声埋怨:“都怪你!这脾性全像你!” 身子被迫左右摇晃的颖康:“……” 颖洛满肚子火回到房内,捞起手机就狂点键盘输入:莫锦溪你骗我!我再也不会让你亲了! 打完字他就想按发送键,指尖却在最后一刻顿住。 不行。 不亲他难道要去亲别人吗? 他冷静下来思考,随后一字一字按下删除键,重新编辑了一次消息内容。 颖洛:【莫锦溪你骗我,我现在气死了,你最好哄我。】 颖洛:【我就在这里等到你回来。】 颖洛:【你最好交代清楚!】 正在停六十秒红色信号灯的莫锦溪将不停闪着通知的手机拿起,荧幕点亮。 “等你回去?”杨蕊年凑了过来:“他什么意思?” 莫锦溪:“应该是今晚还想和我接吻。” 别墅内的音响设备随机播放着音乐,沙发前的电视荧幕没人观看也不关上。 平日里基本不下厨的叁人此时聚集在厨房中,站在正滚着水的热锅前。 “肉片是最后放。”杨蕊年站在中间指挥着身旁的二人,“要先放火锅底料。” 戚宁奇找来了把剪刀将塑胶包装剪开,避免热汤水花四溅,他就着汤勺缓缓倒出汤底。 莫锦溪的手机始终亮闪个不停,她分心看了眼通知栏上的消息。 颖洛:【看到讯息了就马上回我!】 颖洛:【我真的很生气了!】 颖洛:【你亲了我又不当回事!这很过分!】 每一句话都带着惊叹号,是多激动啊。 她看了但没回,想着先让他平复平复情绪再说吧。 另一头,颖洛抱着枕头坐在床上,头顶上浮现着一团混乱的黑线。 是我语气太差了吗? 还是她觉得我的脾气太暴躁了? 少年的指节就没停止过动作,打打删删。 颖洛:【我很少生气的。】 颖洛:【拜托你回我吧,看见消息了就回我吧。】 莫锦溪:【知道了,明天再亲。】 “?!?!?!” 亲什么亲啊?! 他们这是根本没在同一个频道上吧?! 颖洛快速又输入新的文字: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还未发送,对面又是两则新的消息。 莫锦溪:【你不是说你昨天整晚没睡?】 莫锦溪:【今晚早点睡吧,晚安啰。】 这句晚安怎么看上去这么暧昧。 颖洛将发烫的面庞埋进枕头内,过了会才撑着下巴抵在软枕上,露出一双眼把方才打的字全数删除。 颖洛:【那我明天早上去找你。】 又上钩了。 ————————— 某日莫师傅正拿着钓竿在河边偷闲,挂钩上一点饵料也没放。 颖洛鱼看见后飞快游了过去咬住钩子,嘴里愉快念叨:“快钓我,我最好吃了。” 24.亲了人还不认账 餐桌上,莫锦溪摆了叁个杯子,倒了叁杯气泡饮料。 待火锅端上桌,她仔细观察,一看锅中的料都熟了,她一下觉得他们真了不起,“我们煮得很成功诶。” 杨蕊年在她身旁调着沾酱,闻言也自豪表示那当然,“一看就好吃。” “那火锅底料是我放的。”戚宁奇手插着手,对自己精湛的厨艺感到相当满意。 “我也放了很多食材好吧,”莫锦溪举起手上的玻璃杯,“这可乐都是我倒的。” “拜托,猜猜吃火锅最重要的是什么?”杨蕊年不服输,示意他俩望向她掌中的陶瓷碗碟,“沾酱。” 另外两人也是很给面子地给她拍手叫好。 晚饭开动后,大家一时无话,全都埋首在碗内吃着饭。 看样子是真的饿坏了,火锅也是真好吃。 约莫吃到五分饱时,饭桌上的模式又转换为边吃边聊。 “所以你和骆齐住在一起哦?”戚宁奇一双眉齐齐挑起,觉得这关系链真奇妙。 莫锦溪也自然答道:“对啊,他是我弟弟。” 在她看来事实也确实如此,父母就是这么教育她的。 不过,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顾碧将年幼的骆齐带到自己女儿面前,眉眼温柔:“溪溪,骆齐是你哥哥,以后要跟哥哥好好相处好不好?” 当时正处于较真时期,并且已经问过骆齐生日月份的莫锦溪小朋友有些着急地纠正:“妈妈,我是姐姐!” 杨蕊年刚点开相机准备拍张照,就听戚宁奇问起:“你跟你哥哥争过谁是姐姐谁是哥哥这件事吗?” 她慢条斯理道:“没有,都是我惯着他。” “说的也是。” ** 周日。 颖洛昨夜被莫名一哄过后便入睡得特别早,今早凌晨五点就起床了。 清醒过后他一刻也没歇着,本来想同平常一样简单洗漱过便好,可站在镜前,少年盯住自己翘起的那一撮头发,顿时感觉不妥,没犹豫太久便踏进淋浴间内洗了回澡。 洗过澡后,他站在衣柜前方又开始犯愁,今天该穿什么衣服去找莫锦溪呢? 白色上衣? 不行不行,次次这么穿,早晚让人看腻。 他拨开右侧那一片挂着素色T恤的衣架,朝着左边的衣物选了又选。 衬衫? 不行不行,莫锦溪要是伸手解开他衣料上的钮扣怎么办。 “烦死了。”他心想。 想完之后又立马后悔,怕莫锦溪那人真有什么特异功能,能听见他人心声。 颖洛赶紧说明道:“说烦绝对不是烦你,就是要选衣服这事也太难了。” 紧接着又是埋怨:“还有,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我们是不是在交往?” “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莫锦溪当然是听不见的。 她躺在床上,踢开棉被,又翻了次身。 最后,颖洛还是穿了件衬衣,宽松长款的墨绿色格子衬衫。 他站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收拾好过后便决定出门,结果一看时间,才七点左右。 少年坐回床上,随意点开社交软件准备打发打发无聊的空闲时段。 首页刷新,杨蕊年难得发了则动态,是昨晚发的,昨晚她是同莫锦溪一块出门的。 画面中明显是一张餐桌,桌面上摆放着许多杂乱无序的碗盘,看样子是将近吃饱喝足的阶段才拍下的照片。 他将图片截了下来,自己在相册里放大又缩小,一点一点推理分析昨夜的饭局情况。 这张饭桌他可没见过,不是莫锦溪家的,也不是杨蕊年家的。 桌面上摆放着叁个杯子,表示是叁个人的聚会。 好过分,居然不喊他一起去。 火锅旁还有拆封过的月饼礼盒,这叁个人昨天一起过的中秋节。 颖洛越看越气恼,越想越委屈。 周末假期的晨间时候,骆齐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颖洛开门。 “又有什么事?” 颖洛直接从他身侧走过,嘴上还嘟囔着:“我又不是要找你!” 梦里,莫锦溪正抱着一只毛发茂密的萨摩耶,她抬手撸了撸牠的脑袋:“好乖,好可爱哦。” 都说萨摩耶是微笑天使,热情、脾气好、亲近人,她怀里这只也是。 可是下一秒,牠忽然仰头对着她低吠嗷叫,好像还喊了声她的名字。 莫锦溪吓得一下睁开双眼,喊叫声却持续不断从房外传来。 “──莫锦溪!莫锦溪!” 她拉起棉被盖过头顶,精神上困乏得很。 被闹得受不了后,莫锦溪终于从被窝内爬出来,两脚胡乱寻着拖鞋,连鞋面搞反也没察觉就穿上,接着走去开门。 少女低着头,浏海垂在眼前,明显是没睡饱。 门被拉开,颖洛才正要开口说话,莫锦溪一个转身离去,又回到床上抱着枕头躺下睡去了。 颖洛一噎,想脱口的话全堵在喉间。 他跟着走进门,望着床铺上安然入睡的某人,一阵无言。本来计划要替自己讨回公道的,现在却实在无计可施。 烈阳自天边冉冉上升。 再一次睡醒,已经叁小时过去。 莫锦溪像断片了一样,对几小时前的场景浑然忘去,还以为是在做梦。 直到她揉了揉碎发从床上坐起,脑子还未彻底开机,随手将抱枕扔到一旁,目光涣散看了眼前方,身子瞬间惊得靠后。 颖洛撑着头坐在她的书桌前目不转睛地盯她,眼神幽怨消沉。 她立即放下心来,呼出一口气,指着对方:“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 “叁小时前。”少年郁闷地抚上额,“你给我开的门。” “哦!”莫锦溪装作被点醒,实际上什么也想不起来,“你等我,我去换个衣服。” 而后偷摸就想起身离开,站在衣柜前拎起一套衣物就要往浴室走去。 颖洛捧着脸没看她:“你最好想想怎么给我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 莫锦溪愣愣刷着牙,视线落在明镜中的自己面上,思绪却飘远。 我到底做了什么需要交代的事情? 想了很久,直到准备回房,她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出来。 推开卫生间门,见颖洛人就站在门后,她的身子又慌得轻颤。 “你干嘛?” “我干嘛?”颖洛忍住欲大闹一场的冲动,“你亲了人还不认账,把我当什么啊?” 莫锦溪听后瞬即心虚,低眼搓了搓食指,“那不是你自己说不能早恋的吗?”